懷念我的母親

孫豐通

我的母親像千萬個母親一樣，生活在極為普通的家庭，但與眾不同的，能用一生的經(jīng)營讓這個家食足業(yè)旺、生機勃發(fā)。然而不幸地是，在今年8月4日，85歲的老母親積勞成疾，駕鶴西去?？墒敲慨斘夷曋赣H慈祥的遺像時，淚水總止不住的往下趟，情不自禁地激起了對母親難忘的懷念。

母親小時候生活在山東膠東半島一個貧窮的農(nóng)村，外祖父體弱肺部又不好，家有七個孩子，母親是長女，兩個舅舅最小，而我二舅只比我大六歲。那時日本鐵騎正橫行于半島，使本來就困難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母親十幾歲就開始協(xié)助外祖父維持家業(yè)，由于母親精明又能干，日子過得逐漸有了起色，但不久母親就與鄰村的父親相認，家長給定下了娃娃親。

我小時候，正趕上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家里的日子實在難以維持，無奈，母親就激勵父親去“闖關(guān)東”試著養(yǎng)家，我兩歲時，父親就去了東北林區(qū)，從那以后，母親就挑起了的家庭重擔，領(lǐng)著她孩子在那復(fù)雜的農(nóng)村社會環(huán)境中努力地生活著，拼搏著……。

我和母親在農(nóng)村相依生活了21年，我和弟弟以及小妹的成長均與母親的影響是分不開的。(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父親長年在東北，掙來的錢用來買生產(chǎn)隊的工分和口糧來養(yǎng)家，一年甚至兩年才能回家待幾十天。母親在家整日忙碌著，一方面要與姑姑和叔叔一起照顧好我祖母，另一方面又要照顧好自己的小家，后來我有了弟弟們家里就更忙個不停。那時家里很窮，照明用的煤油都買不起，燒飯用的毛草都不夠用，更不用說其它的了，但母親從未說過苦，除每天做家務(wù)外，還要經(jīng)常上山種地、挖豬菜和拾燒草，由于我年齡小，家里的打火炕、抹墻等重體力活兒也要母親承擔。母親是個性急要強的人，干起活來起早貪黑，有時病倒了也顧不上休養(yǎng)，記得我11歲那年秋天，母親累的得了急性肺炎，在醫(yī)院僅住了三天，就急著回了家。平時母親常說：“沒有累死的，只有窮死的?！本瓦@樣，我們在母親身邊一天天地長大，而母親的腰也開始彎了下來。

那時的農(nóng)村思想意識很落后，有相當一部分人特別鄙視婦女和弱勢群體，這無形中給我家的生活帶來了困難，但母親還是硬頂了起來。記得我12歲那年，前院鄰居是郵局里一個小職員，想趁翻蓋房子擠占我家的地方，母親找他講理，他卻態(tài)度非常蠻橫，而母親毫無畏色，經(jīng)過幾次以理抗爭，終于維護了自己的利益。但生活中的坎坷有時難以想象，我13歲那年的一天，母親和她的伙伴在勞動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棵被毀壞的桑樹，她們就摘了幾把上面的葉子拿回了家，可是沒想到有人硬說這樹是母親破壞的，剛強的母親就與他們爭辯，而他們卻又以我母親頂撞逼著做檢討，更令人氣憤的是，和母親一起的伙伴卻安然無事。母親氣得病倒了，這時的母親，多么盼著有人能站出來說句公道話，多么盼著自己的孩子能早日揚眉吐氣。

我23歲時，父親領(lǐng)著母親和弟弟們到了東北安家落戶，從此我家開始了新的生活。

母親一生酷愛勞動，天天總有干不完的活，而且對土地特別熱愛。我家到了東北以后，家境好了許多，那時我已經(jīng)從事了教學(xué)工作，雖然弟弟們還在上學(xué)，小妹妹還小。但母親依然勞動不止，并且常在工作之余，利用別人在打牌、睡覺的機會，在住地周邊墾荒種地。母親種地很內(nèi)行，家里吃的很快就豐富了起來，我第一次體會到“飯飽打嗝”的滋味。但母親過力的勞動，右手拇指累成了畸形。

另外，母親還常到學(xué)校旁做點小生意，當時她的孫女在上小學(xué)，每放學(xué)時，見著她奶奶就邊跑著邊喊著，像小燕子一樣來到她奶奶身旁，她奶奶高興地給她各種好吃的，享受著天倫之樂。

父母到了花甲之年，從東北又搬回了山東老家。而母親回家第一件事就和父親買了塊種。這時的父母親都有退休工資，我和弟弟妹妹又都有工作，即使父母不種地，生活也依然會不錯，可是母親說，“人活著就要勞動，勞動才能過好日子?！笨梢钥闯?，這時母親的勞動，已不是單純的為了收入，而是把勞動作為她熱愛生活、熱愛生命的一部分。母親種地一直到古稀之年，后來癱瘓了，被迫離開了她所眷戀的土地。

母親為人熱情，思維敏捷，看道長。無論在哪里生活都與鄰里處得很好，與親屬走得很近，據(jù)我姑姑講，她與我姑父的婚事，是母親幫定下來的，舅舅家里無論大事還是小事都愿找母親商量。父母到了晚年，都需要家人照顧，我二弟和他愛人就提前退了休，來到了父母身邊，然而母親執(zhí)意只讓弟弟在家照顧他們，讓她兒媳一定要找活兒干。我問母親原因，母親說你二弟也有家，需要錢，有一個人照顧我們就夠了。

生活中的母親特別儉樸，從我記事起，母親很少穿艷麗的衣服，深色的和耐磨的衣服是母親常年的著裝。母親的衣服很少，到了晚年，兒女爭著要給買衣服，但母親堅決謝絕，她的衣服最貴重的一件也不超過200元錢。

母親生前沒有什么金銀手飾留給兒女，而留給兒女最珍貴的物件就是用過近五十年的一床舊毛毯。

在我所能見到母親的像片中，最早的不是與父親照的，而是抱著小時候的我照的，可見兒女在她心中的地位有多么的重要。我人生中母親給上的第一課就是要勤勞儉樸、要知禮節(jié)。平時總告誡我要學(xué)習和干活兩不誤。小時候的我常因不聽話受到母親的訓(xùn)斥，甚至挨打。那時我對母親的做法很不理解，總覺得母親過于嚴厲，她不是慈母。但長大后特別是社會現(xiàn)實，才讓我對母親的作法有了完全理解：慈母對兒女用心良苦，其重心不是放在兒女一時上而是放在一世上，生活上的不平凡，讓母親懂得勞其筋骨，磨其意志，才更助其成長的道理。其實母親的心腸是軟軟的，記得我在高中時，腳歪壞了，長時間沒好，一天早晨我猛然間看到母親在廚房悄悄地為我流淚，這情景讓我一生難忘；還有在母親從山東搬到東北時，雖然路遠又要帶很多東西，卻一定要把自己養(yǎng)的豬肉帶給我吃，當我在母親面前大口吃著的時候，慈母那無比高興和滿足的心情難掩于面，我從內(nèi)心里感到有母親的幸福。

母親在教育兒女上，在我看來更多地是身教。慈母的美德無時無刻地都在其兒女身上潛移默化；母親在天天辛勞，作為她的兒女沒有理由不努力學(xué)習；與母親共同經(jīng)歷的坎坷人生，不得不激發(fā)她的兒女要奮發(fā)圖強。

她的兒女沒有辜負母親的期望，我和我弟弟妹妹們陸續(xù)地都考上了大學(xué)，都成為了國家干部，我小弟弟還是一個處級領(lǐng)導(dǎo)，我們?nèi)颐總€人都在快樂的幸福的生活著。這時全家最高興地還是母親，一次母親十分滿足地對我說：“現(xiàn)在咱家的日子多好啊，人人都掙錢，要什么有什么，吃穿都不愁。”

母親到了晚年，多種疾病纏身，只癱瘓就五年多，我和弟弟妹妹就像對待自己生命一樣對母親多方照顧和醫(yī)治，但最終還是無法挽回老母親的生命。老母親在圓寂時，她的兒女都全圍立在身旁，老母親停止了呼吸好久還在睜著眼睛，留戀著這個家庭，留戀著她的兒女，我流著眼淚、哽咽著對老母親說：“媽，您放心吧，我和我弟弟妹妹永遠不會忘記你的恩情，一定能好好團結(jié)，好好生活，好好地照顧我爸爸”。這時老母親神會地、慢慢地、靜靜地合上了雙眼，從此告別了她付出一生的家庭，告別了她牽掛一生的兒女。

老母親的過逝，全家及親屬沉浸在極度悲痛之中，我和弟弟妹妹悲痛欲絕，跪貯在老母的陵前，我84歲的老父親拖著病腿，淚流滿面地向與他相伴62年的老伴三鞠躬，我年近80的姑姑哭喊著：“再也見不到我的親嫂了”，我的兩個舅舅以老姐比母的心情帶著全家兒女為我老母親送行，他們的躬，鞠得特別深沉，特別沉重……。

跪羊圖的樂曲聲讓我從回憶中回到了現(xiàn)實，在蒙朧中看老母親，好像老母親在看著我。老母親永遠與家相伴,永遠與兒同行。再過幾天就是老母親的百天祭日了，我要焚香傾訴心聲，與冥幣一起寄予天國，叩表對老母親的感恩之情。

老母親——兒子永遠懷念您！

2016年10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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