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有病
從家到單位,短短5公里不到的路程,正常狀態(tài)下,15分鐘就可到達,這兩天基本都要超過30分鐘。起因可能是海綿城市建設,路被挖開填平后還沒進入正常工作狀態(tài)。說是施工現(xiàn)場,實際上和以前并沒多大差別,大型機械都停在綠化帶里,路一點也沒變窄,要說有什么不同,那無非是標志標線沒了,中間的隔離帶沒了,于是,所有的人和車都亂了。有原地調頭的,有霸著兩條車道慢慢蝸行的,有強行加塞的,有隨意穿插車道的……車技高、膽子大、個性霸道的,三五下就沖前面去了;車技遜、膽子小、個性溫和的,五分鐘也挪不了兩米,整條馬路險象環(huán)生。
記得剛會開車的時候,路上車還不多,所有的馬路都如教科書上寫得那般寬闊整潔、井然有序。馬路中央的綠化帶雖然沒有遍植名貴花木,但也是鳥語花香。一轉眼,十年過去,整個城市一到上下班高峰就堵成一個大停車場,還是一個隨時會“爆炸起火”的停車場,各種追尾、剮蹭、車撞人、車撞車……散落的碎片、咆哮的司機、閃爍的警燈,還有這一切周圍的緩緩流動的車隊,焦慮、憤怒、麻木,這個城市已然病了,而我們,都有病。
時間往前推二十年,我還是學生。同學們都騎自行車,他們的爸媽也是騎車上下班。鎮(zhèn)上只有一輛車,一輛廠里的公車,是尼桑的藍鳥。鎮(zhèn)上的路不寬,但是從來不擁堵,偶爾有調皮的男生雙手脫把在整條馬路上蛇行,馬上就會有在路邊小店聊天的老人出來訓他,“小孩子騎車怎么騎的?!這么危險!告訴你們老師去!”男孩子一般會吐吐舌頭,飛也似地騎遠了,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握著把。那時候我們騎車上學,騎車放學,騎車在鎮(zhèn)上瞎轉悠,騎車去同學家玩,老師還帶我們騎車去采風,大街小巷都是“叮鈴鈴”的車鈴聲,輕松而美好。
上個周六,單位工會活動組織徒步,大家把車開到集合地點,拉著橫幅比劃著手勢拍了集體照,開始走。從什么時候開始的,走路成了需要特意去組織的活動。三十多年前,自行車還是稀罕物,出門基本靠走。我總覺得那時候的人關系比較親是因為他們有太多的時間在一起相處。媽媽那時在鄉(xiāng)下上班,每天走路單程要四十分鐘,大冬天經(jīng)常是一身汗,下雨天基本是一后背的泥巴。下班鈴聲一響,單位大門一鎖,二三十個人三五成群走在一條路上,愛人、孩子、柴米油鹽,要聊四十分鐘才能各自到家,過不了多久,每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陳芝麻爛谷子,都可以傳個遍,這樣的關系,老人們稱之為“知根知底”。這樣的關系,現(xiàn)在很難有了,我們沒有時間無所事事地聊天,我們都很重視自己的隱私,我們現(xiàn)在都把公私的圈子劃分得很清楚,我們都是那緩慢流動的車隊里的司機——孤獨地握著方向盤,緊緊抿著嘴,因為焦躁,嘴角有點下垂。
曾經(jīng),我們用腳來丈量世界,很慢,卻看了很多風景。后來,我們想快一些,開始騎車,世界一下變大了,那時候,老師布置我們的作文都會以“一路鈴聲,一路歡笑”來結尾。再后來,我們開上了小汽車,期望走得更遠,看得更多??墒?,慢慢地,堵車、停車難、車禍……我們?yōu)檐囎踊ǖ臅r間越來越多,我們?yōu)檐囎雍谋M耐心,我們開始焦躁,甚至憤怒。我們像是那個愛吃糖的孩子,本來以為吃更多的糖會更開心,結果,一不小心得了蛀牙,從此,天天為牙痛煩惱。我們都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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