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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祖母手心里的葉子

2016-11-06 19:25 作者:謝山的春天  | 8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我是祖母手心里的葉子

父親在時,我覺得世界溫暖而牢靠,父親走了,世界仿佛現(xiàn)出真面目,冷寂而空曠,充滿著神秘和未知,浮著的人像一片葉子,起風就會被吹走,不知會落到何處。我天生是個野孩子,失去父親,沒了管束,卻安分下來,不再偷偷下河游泳,不再到田野上放火,也不會溜到別人家的地里摘黃瓜,只是孤單地走出村莊,走到寂靜的曠野中。在兒時和玩伴們爬過的四季青樹下發(fā)呆,看著小小的褐色的蝸牛,渾身沾滿著粘液,在油黑的樹干上爬動,它們不知愁苦,自在而安逸。粗壯的樹干分成兩支樹杈,墨綠的闊葉織成了一把撐開的大傘,濃蔭下的樹皮仿佛是永世長存的伊甸園,它們毫不理會一只龐大無比的大蟲,瞪著兩只眼睛注視著它。微風滑過炊煙四起的村莊、滑過爬滿翠綠欲滴的山芋藤的山崗,滿世界都是風,滿世界都是哀愁,滿世界都是為什么。

一棵棵樅樹站得錯落,身姿裊娜,細細長長,頭發(fā)濃密而根根有致,像遠古時代眾神的化身,屹立在我眼前。我站在樅樹林中央,仰望著它們,聆聽風入松的絕妙的天籟之音,在松針輕微震顫的音響中,我迷醉了,我的心渴望融化其中,渴望整個身軀化成青煙,彌漫在這樅樹林里。

陰森森的杉木林盤踞在土丘上的山芋地中間,我在旁邊佇立,眺望天柱山。一年中,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日子:譬如天高云淡的秋天,或者是過天晴的天傍晚,才能清晰地看到天柱峰的輪廓。巍巍聳立的天柱峰像一座城堡立在天邊,夕陽西下,暮藹漸濃,像奇幻的絢麗的氤氳籠罩著村莊、田野、河流、森林……西天落入幻境,我常常暗想,那個城堡里住著神仙吧。或許父親也在那里。這樣的美景不是每次都能見到,而我在鄉(xiāng)民歸村時,就會傻傻地呆在這里胡思亂想,仿佛在等待上帝顯現(xiàn),告訴我這個世界我想知道的所有秘密。

我或許患上了輕微的自閉癥,有時像失了魂的人獨處一隅;有時,像個幽靈在村莊周圍的田野、山崗、樹林里游蕩。

漸漸地,我聽到在背后想起這樣的聲音多了:這孩子像他爸,瘦瘦長長的。(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以父親身姿出現(xiàn)在村莊里,像一片無著無落的葉子,飄來蕩去。

感恩我這片葉子,落在祖母的手心里,沒有被苦難的風吹走。

有時候,祖母像個神父,傳授我生存的經(jīng)驗,當然,不光是語言,更多的是她行動。 父親在安慶飛機場的勞動中,患上闌尾炎,沒錢去市里醫(yī)院,被迫在茶嶺小診所簡陋的房間里做手術(shù)。沒有徹底消毒的手術(shù)刀劃開瘦弱的腹部,更大的災(zāi)難隨之而來。父親拖著病痛的身體,熬到我九歲時,扔下年幼的兒女、病弱的母親和年邁的祖母,擺脫了世間的苦難,撒手西去。祖母忍著老年喪子的悲痛,抹干眼淚,依舊微笑帶著我們生活,在沒有經(jīng)濟來源的情況下,祖母像會變魔術(shù)似的,總會“變”出錢來,勉強度日。

稻子收割了,她馱著一袋米,帶著我,到鎮(zhèn)上,挨家挨戶笑盈盈地叫賣。

:”大嫂!剛碾的新米要嗎?五毛錢一斤”。

:”大嬸!新鮮的大米,商店買不到的,五毛錢一斤,買點吧?!”

豌豆壯實了,清晨,她喊醒我,叫我陪她去街上賣。

祖母用這些錢,買些火柴和鹽,在雙搶季節(jié),買些海帶、干魚……于是,我們從烈日炎炎的泥田里拖著極度疲憊的身體回到家,飯桌上擺好了可口的下飯菜——辣椒炒干魚、美味的海帶湯。

在她的帶動下,我學會了摘山芋爪,裝蝦子、黃鱔、泥鰍,上街兜售。

祖母在臨終時,帶著無限的放心不下的惆悵,把我喊到床邊,拉著我的手說:“傳說:人死去,會變成蛇蟲螞蟻蝴蝶回家看看,如果你在家里看到奇怪的動物,千萬別打,我會在天上保佑你一輩子!”

祖母樂觀而堅韌的精神深深感染了我,她那充滿靈魂,溫暖而芬芳,滲透到我的靈魂之中,或許她的靈魂的河流流入人類靈魂的海洋時,一直牽引著我,讓我看到了大地、光明和美好。我也將這樣牽引著我的孩子。也許,人類也就是這樣一代又一代,繁衍生息的吧?

我這只落在祖母手心里的葉子,被祖母栽培在泥土里,成了一顆種子,一棵樹苗,長成一棵樹,開了花結(jié)了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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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祖母手心里的葉子的評論 (共 8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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