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歲以后
十三歲以后
文/肖志喜
十三歲，我在寒風(fēng)中凍著。渴望像別的孩子那樣有一雙溫暖身的手撫摸著自己，可那雙令人奢望的手，已經(jīng)深埋在地底再也不能動彈。
十三歲，她離開了我，永別了！長眠在地底！我想用真情去呼喚，但那呼喚只在山谷里回蕩；想用微笑去喚醒，但那微笑只在水流里倒影。
我望著別的孩子在小徑里走著，有一雙自己媽媽的手挽著，慢慢的。我除了羨慕，還有許多不知為什么而產(chǎn)生的嫉妒。我嫉妒他們享受著無邊的幸福；我嫉妒他們享受著大海般的真愛。而我，而這挽著我的那雙手，只在我十三歲以前的美好回憶里，我堅定地告訴自己：不要這樣的回憶?；貞浺呀?jīng)沒有意義。我需要一雙實實在在攙扶著我的手，哪怕是一雙曾經(jīng)鞭打著我的手，令我感到無窮痛楚的手。只要這雙在我十三歲的天空里撫摸一下我的臉的手，雖然這是一種永遠都無法實現(xiàn)的美麗夢想，但對夢想的追逐卻永遠都沒有停止。同時，我不會把這樣的嫉妒產(chǎn)生在任何一個人身上，因為我沒有任何理由產(chǎn)生這樣一種嫉妒，嫉妒是毫無價值。(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但今天一對媽媽挽著自己的小孩在一條林蔭道上漫步的情景，自然引發(fā)了我嫉妒的心，這是油然而生的，發(fā)自本能，沒有任何的緣由，它在我心里自然而然地蹦了出來。
尤其是當(dāng)我的一雙小眼注視到他們那親密的一幕的時候，我?guī)缀跻蕹雎曇魜砹?。媽媽彎下了細嫩的腰身，用嘴，那是最甜蜜的嘴，俯身去親吻這個撒嬌的小寶貝的時候。“親，我愛的，寶寶！”這一幕是多么的動人，一對母子的最人性，最自然，最真切的自然流露。讓我欲哭的淚水情不自禁的流了出來。因為我永遠都不會擁有這一幕最真的情，那個離開我的人，她已經(jīng)永遠地離開了我，她已經(jīng)把這一幕帶進了令人傷痛的墳?zāi)估?。我拭干了淚水，勇敢地走了。
十六歲那年，是我一生中最刻骨銘心的一年。那年，在臨近中考還不到9個月的日子里，一場突如其來的傷寒病差點要了我的命。傷寒是一種什么??？聽老中醫(yī)們說，在中國古代，是不治之癥。聽來讓我毛骨悚然。但那年我是靠著自己堅強的意志力和大媽對我的倍加呵護度過的。曾經(jīng)回憶起那個夜晚，高燒，一時很高，一時又很低，燒著我的頭，還燒著我的身，高達41攝氏度的燒灼傷了我的心。我一個人躺在病床上，口干舌燥，裂得很厲害，我是多么渴望有一杯水。但那個夜里我終究沒有得到一杯自己想要的水，因為沒有一雙關(guān)愛我的手會在這個時候?qū)⒁槐偷轿业淖爝叀Ｎ彝约号P室里墻壁上的一張媽媽的肖像掛畫。我只想恨，一個狠心離開我的人。后來我知道，我不該在那個時候產(chǎn)生一絲恨意。因為媽媽給了我一個堅強生活下去的生命，堅強生活下去的無畏的勇氣；她更給了我在病魔折磨的時候，沒有人在身邊照顧的時候，能憑借自己的力量救活自己生命的智慧。但那個令我不喜歡的后媽至今還讓我有一絲絲的不滿，她沒有給我一杯水。我忍受著別的少年無法忍受的疼痛，熬過了那個夜晚。第二天爸爸還沒有從學(xué)?；貋砬?，我喝到了一口水。是我自己用瓢從后門外的井水里打來的一瓢水。水很清涼，解了我的渴。當(dāng)我回到自己的病床上時，那張掛畫像似乎在笑。而我只投去一眼渴盼的眼光，這渴盼是母愛的奢望。
后來我的病好了，我在想，或許活著的人未必能給你更多生活的信心和勇氣，長眠的人或許會給你更多的愛和力量。今天我終于懂得了這個道理。所以我至今還有一點內(nèi)疚——為什么當(dāng)時會對掛畫像產(chǎn)生一絲恨意呢？今天我再也不會。其實媽媽的肖像畫給我一股戰(zhàn)勝病魔的力量，和生活下去的意志。媽媽的畫像時刻都在告訴我別像媽媽那樣軟弱，倒在病疼里，永遠都爬不起來，而以服毒自殺結(jié)束自己生命的人，那是最不值得的人生。在病床上的我一直都在回憶，那個即將閉氣的人，最后微弱地說出那一句：自力更生！這讓我更加堅定，要活下去！
三十歲了。三十歲以前的那段時光，其實我生活得很平淡。沒有大風(fēng)大浪，沒有生離死別，更沒有起落潮涌。總之媽媽的叮囑只在淡淡的回想里。平時最喜歡聽的那部臺灣電影《世上只有媽媽好》的主題曲《世上只有媽媽好》，一直都讓我記得。有時在偶爾閑暇的日子唱唱這首《世上只有媽媽》，寄托自己對媽媽的哀思。
但三十歲那年，我受到了我人生中最大的侮辱，是我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我不知道我的那個朋友她為什么會用如此卑劣的詞匯用在一個善良的人身上，我至今想不通。一向享受慣了被人尊重的待遇，第一次飽受如此的辱沒，我很受不了，很痛苦。那個午夜的電話。她居然蹦出一句“上海垃圾！”那時我很想媽媽，如果她在，憑著她對兒子大海般的深愛，憑著她不懼的力量。她一定會為我出頭來的。不僅僅是罵回去，還會更多的讓我重新贏回自我尊嚴(yán)的行為。因為她是受不得自己的兒子在外面有任何的損傷，但我失望了。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在我受到傷害的時候為我站出來為我說話。我只能在內(nèi)心中聽下這句永遠都不屬于我的話。因為我沒有一個敢于為我出頭的人，敢勇敢地站在我面前的人。那時我覺得自己的人生很失敗。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禱地獄中的媽媽，希望她沒有受到我這樣的辱沒，希望她是幸福和平安的。我也在想：她一定在祈福我的人生，不再有這樣一些莫名其妙的言語無緣無故地傷在我身上。她只會希望她的兒子是快樂和歡心的。
今年，我跪在她的墳?zāi)股?，一個人。因為我不想驚動家里任何一個人，我知道他們是不能理解十三歲以后我所經(jīng)歷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人生苦海。我在媽媽的墳前，只想叩響一個頭，讓她聽我叩頭的聲音。所有走過的路，十幾本書也無法寫完。長眠的媽媽她沒法看到這厚厚的書，這活活的文字，這充滿辛酸苦辣，這充滿幸福快樂的言語。我沒有說話，因為書都無法寫完，話就更難言表，因為那內(nèi)容已經(jīng)太多。我沒有任何的智慧把過去這些年走過的人生路程在墳前傾訴。唯有一個叩響的頭寄托我無窮的哀思。或許這棺材早已腐爛，那肉身早已灰飛盡滅，但靈魂依舊縈繞在我的心頭，在這墳?zāi)沟耐鲮`里。
媽媽，她只是一個最平凡的人。雖然我不會說自己的媽媽是世界上最美的媽媽，但我要說媽媽是唯一一個陪伴著我走過每一個春夏秋冬的人。在我每一個人生的坎上，都有她無聲的激勵和鞭策。
路還很漫長，但她就在我心里。
2016-06-07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387506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