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山袁家的左右兩旁，都是連綿不斷的村落，每天各村子的人都會就近去后山撿柴、扒枯葉，每次的收獲都是有限的，人多山少，要滿足這么多人燒茶煮飯、冬天取暖，附近山上的森林真有些“忙”不過來。眼看又快到隆冬臘月了，柴房里的存貨越來越少。

在一個晴朗的日子，一大早吃過早餐，爹帶著我們?nèi)值?，帶了些干糧和撿柴的工具，往十幾里外的大山——叫“樂沖”的方向趕路，人生第一次走那么遠(yuǎn)的山路，覺得很新鮮，也是檢驗自己雙腿能力的好機會，我去時的心情是既高興又膽怯。離開高標(biāo)塅，一直沿著狹窄的山溝蜿蜒前進(jìn)了幾個小時后，到了一開闊些的地方，見到有些人家的茅草屋了，太陽也已經(jīng)升到我們的正頭頂。

“天外有天，山外有山”，我們繼續(xù)前進(jìn)，往更深、更高、更荒蕪的地方進(jìn)發(fā)，又走了近一小時才到目的地——黃土中夾有凸起巨石的山崗，邊上是陡峭的山崖。抬眼望去，古木參天，遮天敝日，一些灌木也長得又高又粗，還有一些樹種以前未曾見過，一些樹藤也有我的手臂那么粗壯，一排排擺開架勢，扭動著彎曲的“身體”奔向遠(yuǎn)方，有的打橫，在半空中躺著，如天橋。相信晚上會有各種生靈在“橋上”作短暫的徘徊，享受一番搖擺的快樂。再看樹上，掛著很多枯枝，地下滿是枯葉，腳踩在上面松松軟軟，很好彈性，在上面跳動，有如落在“席夢思”床墊上的感覺。

這是一處人跡罕至、新奇的世界，這里的枯葉不用怎么扒，幾乎只要彎著腰去捧起就可以了，因為植被茂盛，陽光照不到地上，所以這些枝葉和枯樹枝都有些潮濕，我們需要用草籃背著，運到能曬到陽光和通風(fēng)的山頂上去，并攤薄些，方便最快的速度來減少水份。在這等待枯葉變輕的時間里，我們也撿夠了粗長些的枯枝，之后坐下來休息，將帶來的飯菜擺到地上來，盡快填飽肚子，為后面的幾個小時勞累作好準(zhǔn)備，同時心里盤算著，返程要經(jīng)過哪些險要地方。

一會后，我們開始捆柴了，將兩根繩子并排攤開，相距一米左右，在上面擺些粗而長的枯枝，作“骨架”的作用，再在上面以直方向堆放曬干了的松葉，加到一米高左右后，在上面又加長的枯枝，然后倆人一起，對扯繩子，同時還用腳去踩緊枯葉，兩條繩都綁緊之后，一捆米半左右長的、形狀像一塊長方形磚頭樣的“柴把”就準(zhǔn)備好了，一連捆幾把，為我爸和大哥準(zhǔn)備的大捆些，為我和二哥準(zhǔn)備的小捆些，草籃里也裝滿，再將一小捆枯葉綁在草籃的上面，照樣可以挑著行走。

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已是下午四點了，每人挑兩捆柴上路，真正受苦受累的時候來了，首先是我父親和大哥幫我和二哥將擔(dān)子挑到山下平坦些的路上來，我們再接著挑。路上有很多不規(guī)則的青石塊，很容易絆腳，路兩邊還有很茂盛的灌木和芒草，使道路更為狹窄，捆柴擔(dān)子的兩頭只能在與道路平行的直線上點點挪動，當(dāng)然有些阻擋視線，走起來也有些別扭。離路的兩邊稍遠(yuǎn)處，是森林茂密的高山，完全遮擋住正在西沉的斜陽。(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在這狹谷地帶，遠(yuǎn)近都不見一間茅屋，也沒有路過附近的村民，整片天地靜悄悄，真擔(dān)心有猛獸出沒，也擔(dān)心路邊樹叢里突然躥出條毒蛇來。突然一只野雞從我前面飛過，也嚇我一跳，我和二哥走得慢，與父親和大哥的距離越拉越遠(yuǎn)，看他們在前面轉(zhuǎn)了一個大彎后，不見了蹤影，留下我和二哥在這偏僻的山路上，我更加地警惕，眼睛盡量“尖”些，望著兩側(cè)和前方，耳朵留意身后是否有響動，突然側(cè)邊山上“撲哧”一聲，我心跟著也緊了一陣，定睛一看，是一只斑鳩起飛了，竄向更高的山峰去。

我堅信，白天不會有鬼怪出沒，只管淡定走好每一步。走了超過一個小時，肩膀已經(jīng)很痛了，腰也吃不消了，我二哥已學(xué)會了轉(zhuǎn)肩（就是邊走邊將擔(dān)子在兩肩上換位置，讓兩肩輪流休息），而我沒學(xué)會，所以他能堅持得久些，我要求二哥停下來陪我休息，出于安全考慮，他當(dāng)然依從了。沒過多久，我父親和大哥來“撞”我們了，他們輕松地接過我們的小擔(dān)子，走在前面，我和二哥空手跟在后面，走了好遠(yuǎn)路才到他們放擔(dān)子的地方，我們又是一同走在山路上，我和二哥一會又落在后面了，不久后，等到爹和大哥又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我又可以輕松了。

重復(fù)幾次后，我們走出了大山，來到了高標(biāo)塅的山邊——叫“削角灣”的地方，小心翼翼經(jīng)過了一座跨河的石板橋。太陽早已下山，月光照著我們正在走的路，照著河水輕松、悠閑、悄悄地流淌，也照著路兩邊平坦的無聲無息地“躺著”的田地?！皰伒簟绷松钌姜M谷帶來的壓抑感，內(nèi)心也“寬松”了許多，抬眼望向附近農(nóng)家的稀疏微弱的燈火，輕風(fēng)吹來，還聞到了一絲絲油鹽香味，肚子餓了，也懶得理了，想著一會就可以到家了，能吃到可口的飯菜，然后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覺，是多么幸福的呀。盡管肩上還有擔(dān)子壓著，一路上疼痛的肩也已麻木了，我好像輕松了一些，看清路面，機械性地移動著的步伐更快了一些，等到了塘底隊門前，開始打起了瞌睡，整個人有些東倒西歪，打“野雞躥”，最終還是糊里糊涂地勝利到家了。

第二天醒來，整個一身還是很疲憊，但腦子已經(jīng)清醒了，覺得自己經(jīng)受了考驗，長了見識，無意中見到了山里人蓋房，與我們當(dāng)?shù)夭煌?，他們是用木板夾住墻兩邊，在半干半濕的墻泥中，夾放些稻桿和小樹桿在中間再筑緊，待干了后，又再往上筑，很有意思。而我們這是：先用濕泥做好長方形的土磚，曬干，蓋房時，用泥做粘合劑，一塊塊再壘砌上去，當(dāng)天就可以砌很高。之所以有區(qū)別，是因為山里沒有適合做磚、曬磚的寬敞的場地，再者，山里人比較悠閑，慢點也無所謂。

其次的發(fā)現(xiàn)是：山里人擁有很多果樹，如桃樹、梨樹、李子樹、板粟樹等等。他們很富有，到了成熟季節(jié)，塅里人一定到里面去，販出來賣，靠山吃山，他們靠果樹也能賺到收入。而我們塅里人又沒有場地大量種果樹，主要是耕種糧食，真夠累的。而種果子好吃，又能省去繁雜的耕種環(huán)節(jié)，輕松許多，真令我羨慕。但住在山里的人很寂寞，一家人與另一家相隔很遠(yuǎn)，小孩要多找?guī)讉€伴玩都不容易，讀書更是要走很遠(yuǎn)的路程。相比之下，我們更熱鬧，去讀書也很近，真是各有利弊，難有十全十美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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