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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18 10:48 作者:秦玉良  | 9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劉根生坐在窗臺上,8樓的高度讓他顫抖并更加清醒著,他本可以縱身一躍,結(jié)束身后妻子的嘮叨與埋怨、兒子的不屑與輕視,只是他總感覺還有一些沒有完成并需要自己完成的事情。

“劉根生,我告訴你,你他媽的要是想去死,你現(xiàn)在就跳下去,別在這猶猶豫豫。沒有你,我和孩子照樣活下去,而且要更好地活下去?!?/p>

“媽,你就別再罵了,都什么時候了,他要是真跳下去怎么辦?”

民警和消防員拉著李清秀,防止她沖上去;兒子劉力捂著她的嘴,請求她不要再言語刺激爸。

對于妻子的責(zé)罵,劉根生根本聽不進(jìn)去,他腦海中權(quán)衡著生與死的利害關(guān)系。樓底救生氣墊已經(jīng)擺好,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其中還有人大聲喊著:“跳啊,跳啊”,好像所有人都相信他真的會跳下去。

根生從里側(cè)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沓褶皺的紙,用顫抖的手慢慢鋪展開,這些都是他的文稿,其中也包括他父親遺留下來的希望他幫自己出版的一些。(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文革期間,他父親劉旺盛是個寫實文人,面對身邊被無情迫害的人,他執(zhí)筆寫下了所見所聞,迫于當(dāng)時壓力,再加上一個連吃飯都成問題的家境,最終沒能發(fā)表。去世前,他把根生叫到跟前:“這些都是我的文字,我是等不到自己的一本書了,希望你幫我出一本,在我墳前燒一本給我就行了?!备弥狐S的紙張,既怨恨又心疼,眼前這個即將老去的人讓他和母親受盡了苦難,一天好日子都沒能過上。但現(xiàn)在他要死了,畢竟是自己的父親,唯一的遺愿總得幫他完成。

劉根生完全遺傳了父親對于文字的敏感與癡狂,也正因為自己文字的優(yōu)美讓他結(jié)識了李清秀,并結(jié)了婚生了子。有了父親的前車之鑒,他不希望自己苦著全家人??稍掚m這么說,每當(dāng)他靈感一來的時候,一切便都拋之腦后了。

“你不要那么幼稚好不好,現(xiàn)在這社會,哪還有什么純文人,單靠你那點錢我和兒子都能被你餓死。又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指望你賣出你那些作品?”

“再等等,再等等,總會好起來的嘛,我這不是天天努力搞創(chuàng)作嘛?!?/p>

“得得得,劉根生,懶得跟你講些道理,我倒要看看你讓我們娘倆等到什么時候?!?/p>

時間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地過,李清秀算是看透了,指望著他男人手下的那點筆墨,甭說是吃好穿好了,有的吃有的穿就已經(jīng)感謝觀世音菩薩了。

“李清秀算是個好女人,你看看她那不務(wù)正業(yè)的男人,唉,可憐了他們娘倆了?!编従觽兂3_@么議論著。

“爸,你能不能先放下你手中的那些文字,想一想我媽和我,咱都到什么地步了,你白天出去干點活、賺點錢,晚上有時間的時候可以寫啊,我和媽又不是不讓你寫,可你總不能把這當(dāng)成個飯碗吧!你看看我媽,咱家全部的擔(dān)子都落在她身上了。實在不行,我也不上學(xué)了?!?/p>

劉力剛說完,根生就一個巴掌扇在了他的臉上:“不上學(xué),不上學(xué)你連字都不認(rèn)識,怎么繼承你爺爺和我的事情?再一個,我靈感一上來我就得寫下來,干著活怎么寫,錯過了不就再也找不回來了?小屁孩,你懂個屁?!?/p>

“他們根本就不沖突,你的文字和咱們的營生本來就不沖突。”劉力捂著火辣辣的臉,一邊往外跑一邊哭著說。

晚上十點半,街角的肯德基店里,李清秀找到了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的兒子。

“劉力,起來吧,跟媽回家去。”

“媽,我餓了?!眲⒘θ嗔巳嘌劬?,那一刻他的臉上掛滿了委屈。

聽到這句話,李清秀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回到家,劉根生依舊在奮筆疾書,李清秀并不理會他,開始收拾起行李。

“兒子,趕緊收拾東西,跟我回姥姥家?!?/p>

劉力站在客廳往書房的方向看了看,他想讓爸爸過來勸說媽媽幾句。

“還愣著干什么,趕緊收拾啊,這家有什么好的,你看看他劉根生像個掌家的嗎?整天就是文字、文字,文字他媽的值幾個錢?”李清秀提高了嗓門。

劉力不敢再遲疑,立馬回房收拾起行李。

收拾完行李的李清秀坐在床上,靜靜聽著書房那邊的動靜,她還是想看一看劉根生到底是個什么態(tài)度。半個多小時過去了,劉根生壓根就沒離開過書房,也沒說一句話。李清秀徹底絕望了,拎起行李便要走。

“回娘家???也行,反正也不遠(yuǎn),去吧,過段時間等我接你娘倆去?!?/p>

劉力本以為爸爸能挽留住他們倆,或者好好地和媽媽談一談,結(jié)果卻是這樣。

不知不覺,回到娘家半個月已經(jīng)過去了,李清秀上下班間隙仍舊不斷地思考著她和根生之間的生活,更為孩子的未來考慮。半個月來,她盼望著劉根生能給她打個電話或者見上一面,和她好好談?wù)劊蚱拗g沒有解不開的結(jié),只要他倆努力,生活都會好起來。可是,劉根生就是沒給她這個機會。

“我要和劉根生離婚?!崩钋逍惆炎约旱南敕ǜ嬖V了父母

“孩子,你還是要再考慮考慮,結(jié)婚離婚看起來容易,但是牽扯得太多了,能將就的咱就將就著吧,還有孩子呢。當(dāng)然,我們也不希望看你受苦,如果你感覺實在是過不下去的話,就離了吧。”

雖然李清秀有了離婚的打算,可這心里就是難以下定決心。

“根生,我想和你好好談一談?!崩钋逍阒鲃咏o劉根生打了電話。

“清秀啊,我那么忙,咱晚點再談好嗎?我著急寫稿子呢。”

劉根生說完就掛斷了電話,電話掛斷的那一刻,李清秀已經(jīng)做了最后的決定,她又撥通了電話。

“劉根生,我告訴你,我要和你離婚。”

劉根生舉著電話,久久沒有回過神來,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才明白,家庭就要支離破碎了。

劉根生急忙回?fù)茈娫?,無人接聽。他呆呆地坐在地板上,環(huán)視著家里,還有什么是新的,還有什么是值錢的,這一切都是怎么了,他自己也理不清、說不清,可是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突然之間,他感覺一切都沒有了。曾經(jīng)在文章中所談?wù)摰摹笆斋@”,此時此刻如此縹緲,他甚至不知道這些年來自己到底收獲到了什么,而付出卻是如此巨大。

劉根生慢慢站起來,他打開了窗戶,坐在了窗臺上,或許從8樓的高度縱身躍下才能告訴他一切。

劉根生要尋死的消息馬上傳到了李清秀和劉力那里,又氣又著急的李清秀趕到了家里,眼前的男人正坐在窗臺上看著樓下。

李清秀被警察和消防員攔住,被兒子捂著嘴,慢慢冷靜下來,她也后悔剛才破口大罵,萬一他真地跳下去,還真不知道自己和兒子怎么活下去。

“爸,有什么過不去的,咱下來好好說不行嗎,咱家沒有過不去的坎?!?/p>

此時的劉根生好矛盾,一時腦熱讓他坐到了窗臺上尋短見,可他并不是真正地想死啊?,F(xiàn)在面對著自己的老婆孩子,面對著那么多人的圍觀,冷靜下來的他卻不知道該怎么辦。

兒子的話又深深地映入他心里,是啊,任何東西不在乎,也得在乎孩子,也得在乎這個家。劉根生挪動了身子,他想從窗臺上下來,可這嚇壞了在場的所有人。

“劉根生,你要是死我也跟你一起死算了,你舍得拋下我們娘倆自己走你就自己走,你個沒良心的東西。”李清秀雙腿有些發(fā)軟,她不知道這會不會是最后一次罵他。

劉根生繼續(xù)挪動著身體,坐了那么久,每挪動一下都特別耗費力氣,也驚嚇著所有在場的人。

“老婆,你還離婚嗎?”

“不離了不離了,根生,你快下來吧,別再嚇唬我和孩子了?!崩钋逍惆c坐在地上,她真的被自己的男人嚇到了,她真的很害怕失去他。

“還有……”還沒等劉根生說完,消防員一個箭步上去將劉根生拽了下來,噗通一聲,劉根生自己嚇暈了過去。

醒來時,老婆和兒子陪在床前。看到劉根生睜開眼,李清秀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哭什么哭,我這不是沒死嘛?!?/p>

“你還不如死了算了?!?/p>

“老婆,這么多年來苦了你和孩子了,我一直不知道我這么多年來收獲了什么,直到現(xiàn)在,一睜開眼看到你們,我才明白,你們才是我真正的收獲?。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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