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書到永遠
我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兒時的記憶中這里幾乎與外界隔絕。幾縷炊煙,幾聲犬吠,山村的夜,總是早早地在消歇中靜謐。
家里有一盞煤油燈,勞累一天的母親,要在燈下納鞋底;父親趴在被窩里借著燈火點著一顆紙煙,美美地吸;妹妹早已懨懨地蜷在母親的腿旁,困得不成樣子。我呢,我是睡不著的。光赤溜溜地騎在父親的背上,我把炕頭上一本皮已泛黃,頁已卷曲的書拿起來叫父親念?!岸∩绞旨惭劭?,舉起盤龍亮銀槍,往上招架?!宦牎畟}啷’一聲,丁山就把鎏金鏜架了出去?!备赣H自詡是有文化的,可是我知道父親有些字是念的不對的。因為“鎏金鏜”這三個字,父親念時有好幾次都是不同的。什么“鎏金鏟”、“鎏金鉤”、“鎏金棍”……管它呢!我只知道打得很熱鬧就行了。
父親一陣噴云吐霧后,也合起了眼皮。我是不認幾個大字的,只能看里面的幾幅插圖,當(dāng)然最喜歡看的還是丁山和別人打架那幅圖。我一邊贊嘆丁山如此英雄了得,一邊又暗恨出書者為什么就不多畫幾張呢。昏黃的煤油燈旁母親仍在“呲呲”地納著鞋底,煤油燈“噼啪”的聲響中,我已成了丁山,正在和光著屁股的二蛋,拿著秫秸桿勇武地大戰(zhàn)。
我感謝那時貧窮家中的唯一的這一本書,因為是它讓那時懵懂的我,有了最初的英雄夢想,更使我有了對書的強烈渴望。
古人說“書非借不能讀也”,那么搶的呢?搶的是不是得吃了呢?是的,吃了!
小學(xué)的時候,我從小強的口中知道,竟然有一種繪畫的小人書,而且他最近就得了一本。要說起小強,那可了不得,人家吃國庫糧,村里人管那叫“皇糧”。上學(xué)時人家?guī)О酌骘灐⑾跳喌?,我呢——棒子面餑餑,咸菜疙瘩。吃什么我倒是不那么眼饞,誰叫人家姥姥是城里人呢??墒悄抢L畫的小人書我卻是渴慕的不得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給他抄作業(yè),替他寫作業(yè),放學(xué)幫他背書包……這些還不行嗎?是的還不行,還要一個蘋果,他才能借給我看。我上哪去弄那個蘋果呀,記得還是兩年前奶奶家來了一個唐山的親戚,帶來了幾個蘋果,我才分了那么一小塊,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什么叫蘋果味兒。梨呢?梨有,自家樹上長的,可他不要。
“給,強哥,蘋果?!?,“有點小呢,還包紙干啥?”,“你又沒說多大,包紙怕弄臟了?!薄澳俏铱纯??!薄翱纯础纯淳涂纯窗??!彼恢皇帜弥鴽]把兒的梨剛要看,我上去就把那只手的小人書搶了過來,轉(zhuǎn)身就跑。半道上看了看皮,記得是《八仙傳說》?;氐郊倚睦镬话?,見父親在,就把書藏在了被垛里。
晚上剛要吃飯,小強和他媽媽來了?!拔业男∪藭兀俊?,“我的梨呢?”,“梨我吃了,那不是蘋果?!薄俺粤?,就是,誰叫你吃了”,“想看你自己不會去買,沒錢還想看書,要不你把書也吃了?!薄俺粤诉€咋看?”,“我不管,不吃就把書還我?!?/p>
我沒有吃書,只是把皮咬下來一塊,剛要嚼就被小強媽制止了。小強媽打了小強一頓,說是小強撒謊了,不該吃我了梨,之后領(lǐng)著哇哇哭的小強走了,臨走把書送給我了。
父親沒有打我,只是摸著我的頭說:“想要看書,自己好好學(xué)習(xí)吧!”那本書當(dāng)時我沒有再看,我把它放了起來。放下的是對貧窮的敬畏,拾起的是對未來的努力。
讀書改變了我的命運,我也成為了一個吃“皇糧”的人。
工作后的我依然喜歡看書,尤其喜歡看名著。貧窮出身的我很少去書店買書,閑暇時喜歡去舊書攤看看。我認識了一個擺舊書攤的人,他老是一身深黑色舊外罩,頭發(fā)很是凌亂,看起來生活的并不是很好。他的書就隨便地擺在地上,書里有很多細小的沙粒。我給了他一塊很干凈的塑料墊,并幫他把書都分類擺好。我只說這樣來買書的人會多,其實不能對他說的是這是對書的尊重。他也很喜歡我,說我是能看幾本書的人。
是呀,每天奔波于車來人往的城市中,在感受城市繁華與富饒的同時,我們也感受到了城市的喧囂與浮躁。靜下心來,能看幾本自己喜歡的書,何嘗不是我的宿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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