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的雨·祭

元旦達(dá)吉
從不會有任何征兆,就像兀突滂沱大雨。
艷陽變顏黯淡天色。連綿斜雨形成一道雨簾。我的雙手扶于阿爸的臉,填充不了從顴骨到下顎間的咫尺,映射著在我童年里他極短的愛撫。我小小的手夾著阿爸的臉,對視著他浸潤的眼睛。雷電突閃的一瞬間,將他敦實的臉閃的煞白。雷山滾滾,每道電閃像我是記憶里開啟的閃光燈,一幕一幀地印在腦壁。
阿爸,總是擅長講述故事。
在他嘴里講述的人物都是將軍、好漢還有神仙。至今有些人物我還記得。大雨。只有滂沱大雨。阿爸才與我佇立土房門框內(nèi),指著雨簾講述故事。在雨簾中尋找人物身段。瞧這是三十大將中的幾位將軍,他們頭戴金胄,身穿鎧甲,腰挎長刀威武凜冽。果真,飄忽不定的雨簾在阿爸的嘴里,在我的眼里塑造出鮮明的人物。那時我還很小。很小。還沒能力體恤他手顫動的原因。
二十多載已過。(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跋涉到廟宇,眼簾內(nèi),赭紅色的寺墻,陽光恩澤,寺墻鮮紅。金色的大頂,陽光恩惠,金頂金燦。二十多年前的雨中定格的影像,依舊在腦壁。并未泛黃模糊。我匍匐膜拜在赭紅的墻,金色的大頂寺廟內(nèi)。我慈悲的菩薩,請您慈悲的慧眼垂顧我悲憫的心。為終生堅守忠貞的阿媽,滴兩滴慈悲的淚,化作我的祈愿,一滴是讓阿媽長壽,另一滴時讓阿媽健康長壽。瞧見阿媽日漸衰老的身姿,一顆擔(dān)憂的心悠然而生。是在他帶著滿臉的皺紋轉(zhuǎn)過身,將歲月重重壓垮的背脊朝向我時,是在我遠(yuǎn)離他許久,許遠(yuǎn)的地方想起阿媽的身影時。擔(dān)憂悠然而生。
我遭遇過大雨。
有雨。有雷。有風(fēng)。有我。沒有阿爸。
任大雨,任滂沱大雨淋透我的全身,濕透我滲入體內(nèi),一陣陣的濕冷從頭到腳,從外到里淋個透。凌亂的雨聲攪亂我心智,生硬的雨珠擊打我的身體,雷聲滾滾震顫著心臟讓我害怕。
浸潯,打擊在我身上的雨水開始發(fā)熱,熱過我的體溫。這種熱度我很熟悉。感觀依稀在說明,這像阿媽忠貞終生所憋住的淚水,積蓄多年,煮沸了雨水澆到我的身上。我是一個不輕易哭泣的人,眼淚腺素干枯了好多年。此時,我不知道眼角流出的熱熱的東西是什么,眼角流出的熱水和雨水從我臉頰上往下淌。雨水在安慰我,暗示我。雨中時會看不到我的眼淚,就像我難見阿媽落淚。
眼前模糊,開時播映阿爸的描述的人物,雷雨交加。閃電顫心。我佇立仰頭。此境,將我?guī)Щ匦r候。不過我現(xiàn)在身體強壯穩(wěn)穩(wěn)站立,只怕大雨壓得我彎曲了膝蓋。我自語,站穩(wěn)挺直膝蓋,頂立大雨中。才曉得那時阿爸的身軀遮住我幼小時的大雨,雨水伸拉成長長的線條,密密麻麻傾泄在目力所及處。雷電暫未作聲。出現(xiàn)造型鮮明的人物在雨簾中行走。
這是阿爸的雨,形成了雨簾最終隔開了他和我。此時眼前的雨簾中我裁剪著阿爸的身形。但這雨水更像是阿媽一直未滴下的眼淚,積蓄了很多年,很多時間。我繼續(xù)佇立,雨水變熱。變燙。燙了身體39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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