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
達(dá)夫向往江南五十載,這一次,不知是看在他那一頭白多黑少的華發(fā)上,或是自己內(nèi)心也起了同樣的向往,反正,我沒有反對。行程定在五? 一前,這樣既能逮著江南春天的尾巴,又能避開節(jié)日出行的高峰,挺合適的。臨行前幾天,想著半生掛念的江南煙雨、靈隱西湖、文人故里,達(dá)夫便不由自主的興奮起來。何況,如今又新添了一些從未謀面的江南文友,還有臨近江南就職的至親晚輩小洋,他們給這次久盼的江南之行平添了許多期待與遐想。特別是小洋,達(dá)夫憶起去年參加他婚禮的事還恍然如昨,如今又趕上他的添丁之喜,不禁感嘆起時光過得是真快啊。達(dá)夫想,這次既然到了江南,就一定要順道登門給這個新成員一份由衷的祝福、還有滿心的溫暖與慈愛。
當(dāng)達(dá)夫?qū)⒁娢挠押屯磔叺拇蛩愀嬖V我時,我?guī)е鴳T有的一絲嘲弄,笑他真是越老越天真。見一見從小看著長大的小洋,作為長輩,我定愿欣然前往。但若說網(wǎng)上那些連名字都是虛擬的陌生人,這對于天生有些悲觀的我來說,無異于冒險。想想年輕人的交友游戲,對一方屏幕熱火朝天情意綿綿,心血來潮一朝相見,大多只成就了一個新詞——“見光死”??蛇_(dá)夫不同意我的意見,他向來是一個無可救藥的樂天派加固執(zhí)己見者,一到江南,便將行程用微信通告了那些文友,雖然他們一如既往的熱情相邀,但在我的心里,依然住著“不踏實”三個字。也聽到達(dá)夫興奮的給小洋去了電話,只是我沒問,想到時訂好機票賓館,去看一眼小寶貝就走,這趟行程就就圓滿了。
一路游來,想看的都看了,想嘗的也都嘗了,離文友的距離也越來越近了。雙方約好時間,決定第二天到文友所在地見面。我心里不愿麻煩別人,想著距離并不遠(yuǎn),與達(dá)夫商量著租車過去。不曾想,文友雨軒卻十分客氣,不但在微信里主動告訴了電話,還約好第二天早上九點,親自開車到旅館前來迎接。這讓我大大的感動起來,覺得以前真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心里慚愧得很。當(dāng)然,這種時候,達(dá)夫是絕不會放過對我來一通暗含得意的批判的,好在事實讓我自知理虧,這次,便十分知趣的沒有與他爭辯。
第二天一早醒來,窗外又下起了雨。在這個梅雨時節(jié),常常因為雨下得大,煙雨江南,便無煙可賞了??粗扒霸较略酱蟮挠?,我暗自擔(dān)心,一方面怕雨軒因雨失約,另一方面又擔(dān)心雨軒冒雨開車的安全,心里糾結(jié)著,正不知如何是好,電話響了。我一看,正是雨軒的電話,說馬上就到旅館了,讓我們下樓去等。聽到電話的達(dá)夫,對著我意味深長的一笑,算是對我又一次的深刻教育。
下得樓來,一輛白色大眾停在樓下,不待看清車牌,就見一位干練的女士一邊下車、一邊熱情的喊著哥哥嫂子好,冒雨上前接過我與達(dá)夫的行李,自我介紹說她就是雨軒。我一邊感謝著,一邊驚奇著,雖說是第一次見到雨軒,但在心里,卻有一種真真實實似曾相識的親近感,彼此的這份隨和,讓外人看來,絕對以為就是老友重逢。一路上,雨軒與我們不停的交流著,唯一的障礙,便是她的吳儂軟語與我們的四川話,都需要在出口前用普通話轉(zhuǎn)換一下。這對雨軒來說好像完全不是問題,但對于我,第一次必須開口說出椒鹽味十足的普通話,常常弄得字不正腔不圓的難為情。雨軒似乎特別善解人意,沒聽幾句,就開始夸獎起我來,說嫂子普通話講得不錯啊,這讓我更多了一份感動與寬心。
汽車在雨中行駛約半個多小時,便到了文友所在地的詩詞楹聯(lián)協(xié)會基地“品宋齋”。(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一下車,山野與心言便在門前笑迎著,相互執(zhí)手問好,進(jìn)屋落坐喝茶,彼此間并無擔(dān)心的那種山阻水隔的感覺。雨軒與他們雖住同城,今天也是第一次相見,各自在歡笑中簡單介紹了一下,這個熱心的姑娘,便又冒雨開車去接另外的朋友了。我們閑話著,陸續(xù)又有夢白、沙鷗、巖寒等聞訊前來相聚。這些曾經(jīng)只在屏幕上以文字相交的虛擬代號,此時魔術(shù)般被還原成現(xiàn)實中活生生的人物,雖相對而坐,卻仍有時空穿越的感覺。俗話說文如其人,還真有那么一點點。年輕的山野擅長古韻,樸實中透出穩(wěn)重,話也不多,只時時記得為大家端茶添水。心言一副寬厚的長者模樣,說話總是客客氣氣,一邊代毛會長歡迎我們,一邊關(guān)心的問著我們一路游來的情況,感覺跟鄰居老大哥一樣親切、溫暖。夢白身材高大,健談、開朗而豪爽的性格,隱隱透出曾經(jīng)軍旅生活的影子。沙鷗在網(wǎng)上最先認(rèn)識,是鳳鳴交流平臺的群主,精力充沛、思維敏捷,退休生活在含飴弄孫與快樂創(chuàng)作中相映成趣??釔厶珮O的巖寒,因正在參加全省太極比賽,匆匆而來,中式對襟的比賽服上還背著個大大的號牌,雖年近古稀,但一談起詩與拳,那清瘦的身體,就會迸發(fā)出意想不到的熱情。雨軒,是這群文友中唯一的女性,既有著江南女子的溫婉細(xì)膩,又有著知性與俠義的豪情,為了我們這樣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在這個周末,放棄了自己的休息時間、也放棄了照顧兒子的時間,這讓我心里感到一絲不安。這時,外面依然是冷雨綿綿,但“品宋齋”里,卻是茶香滿室、笑語盈盈。
雨軒要她來請我們,可心言卻說,今天這客由協(xié)會請,他們都早已安排好了。
面對一大桌豐盛的午餐,我驚奇的發(fā)現(xiàn),大盤小碟中,居然有幾盤熟悉的川菜!山野笑著說,你們出門久了,一定想念家鄉(xiāng)的味道,便特意點了幾樣川菜。聽他說完,雖尚未動筷,但他們這份細(xì)膩與周到的心思,便足已讓我和達(dá)夫濕了雙眼。大家隨意的吃著、談著、笑著,只是一不留神,他們的語言,便又自動回歸到了順溜的本地話,待看到我們兩雙茫然的眼睛,又急忙將談話調(diào)到普通話頻道。對于不勝麻辣的江南人,川菜,對飯桌上的熱烈氣氛也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想到下午的行程,達(dá)夫謝絕了酒水,只以茶水相敬。幾口酸辣魚下肚,壯實的山野便如飲烈酒、如浴桑拿,滿面赤紅形似關(guān)公,汗大如豆?fàn)钊缬晗?,弄得他十分羞澀,對我解釋說一吃辣就如此。我朝他輕松的笑笑,說讓你們陪著吃辣,真是難為你們了。
下午起程,同他們相約再見。雨軒再次冒雨將我們送到車站,一切安頓好,這才依依惜別而去。
想著再有兩天就要回家了,這段時間,也沒聽達(dá)夫說起小洋的音信,便問達(dá)夫,與小洋聯(lián)系好沒有,馬上要訂返程機票了。達(dá)夫背過身去,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對我說,訂直飛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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