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jié)，本是個驅(qū)災避邪的日子。古人認為五月為毒月，初五日即惡日，這一天邪佞當?shù)?，五毒并出，不吉利；甚至有?a target="_blank">孩子不利父母，男害父、女害母之說。宋徽宗趙佶即是五月初五日生，因此從小即被寄養(yǎng)在宮外。所以人們插菖蒲、艾草以為驅(qū)鬼，薰蒼術(shù)、白芷、喝雄黃酒用以避疫。吃粽子、賽龍舟卻是后來的事，是為紀念五月五日投江而殞的愛國詩人屈原；也有地方亦為紀念因吳王夫差賜死并于五月五日被投入大江的忠良伍子胥?？梢娢逶鲁跷宓拇_不是個吉利的日子。

小時候在東北，每逢端午，也都有吃粽子、煮雞蛋、插艾草的習俗，那時候只知是紀念屈原，因此最早知道有一個汨羅江。還有一個習俗或許只是山里人才有，日出前采回晨露，為孩子們洗眼睛，說是如此眼睛就會更明亮。我家都是哥用一搪瓷缸，村外不遠到處都是蒿草樹木，露水向來都是很凝重的，搪瓷缸接在下面抖落露珠即成。每一次都是哥采回半缸晨露，并一大捆艾草，我們小的幾個還在睡夢中。這時候母親已將雞蛋鴨蛋煮好，把我們幾個貪睡的叫醒。洗過臉，再用露水涂眼睛，然后分配雞蛋鴨蛋，家里養(yǎng)了鵝的還有鵝蛋，每個人份都是一樣的。粽子一般都是商店里買來，那個時候自家沒有糯米，后來經(jīng)濟稍緩有了糯米和粽葉，才有人家自己包。條件好一點的，粽子里面多包幾粒大棗，兩三粒的比較多，粽子又香又甜。大人們之后將艾草編成辮子，夏季里的傍晚坐在庭院里閑聊，點燃一端用以熏蚊，效果還算不錯。然則就是沒有張嘴即“端午快樂”的，那個時候的人們大多都沒什么文化，都不這般“客套”。

現(xiàn)今的人或許是更明達了，過節(jié)日不再只拘于舊有的形式，粽子有了更多花樣的搭配，艾草也不必都采自端午的日出前。幾天前就見很多兜售艾草的，而且夾著桃枝或是麥穗。桃枝上結(jié)有乒乓球大小的桃子，麥穗已經(jīng)泛黃，不需幾日就該收割的。我想，其中含義無非一個是“逃”字，一個是麥穗上的“芒”，不知這個“講究”起自何時源于何地。正如一朋友說的，粽子還是只加蜜棗的最好。現(xiàn)代人愿意出新出花樣，卻總是難有真正意義的突破。想也不怪，傳統(tǒng)的東西總歸是經(jīng)歷了千錘百煉，只有最好的才能得到大眾的認可和傳承。但是當下人的花樣卻就是不服輸，而且樂此不疲，倒也著實豐富；盡管算不上好吃，卻迎合了不同人不同的一時性起。

然而這一切與我卻不甚相干，我心里掛念的是好久沒有去探望的姨母。姨父在時曾說，“媽沒了，姨也就是媽了?！币棠复胰缂撼?，說老了老了竟又多了個兒子！老人家的慈愛是不容含糊的。況且，放了假，妻子女兒不在身邊，一個人也不想在家里呆著。

一早買了兩個包了蜜棗的粽子，自己煮了雞蛋，再簡單不過，至于艾草之類就大不必了。幾天前小妹夫立輝送的西瓜，一個人不方便吃，索性送去給大表姐，順便也告訴她我的安排，照例節(jié)日必有的晚宴就不必叫我了。

一個人騎單車，自濱海路與海邊之間的公園中穿行，一則怡養(yǎng)心情，二則大熱的天，間或有些樹蔭。(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或許因為是端午節(jié)，閑游的人不多，顯得很幽靜。偶見幾位上了年紀的人，采了不少的艾草，有的還將艾葉摘下，在理石路面上曬著，說是用它泡腳。也有三三兩兩的年輕人，或是一個人獨行的，樹蔭里也有獨自靜坐或靜默地佇立在那兒的。這個時節(jié)如此這般，靜靜地。我卻想，八成該是心中都有一份情懷吧，唯獨不念其孤獨。如同歲月的蒼茫，即便是疾風苦雨，枯榮交替，也終歸是悠悠淡淡，誰還見那三國的塵煙和烈馬的嘶鳴？只這份情懷卻是沉甸甸真真的。

此間心跡，平和卻也并不寧靜，與這里錯落的花樹與綠茵正相吻合，少了一份致命的“生氣”，太過空廖了。盡管馬路上疾馳的車輪聲以及車子引發(fā)的風聲、喇叭聲、并直接引帶的市井的喧囂不絕于耳，卻像是兩個世界，并不搭調(diào)。這樣的環(huán)境里悠閑地行走，又恰合這端午的情境，也契合我多日來不能舒展的心。這時節(jié)顯然不該是寧靜的，靜默之中，伴著云卷云舒，究竟哪一般空靈的境界，卻著實難有個清晰的映像。

兩撥友人分住幾日，一個依然在徘徊，于虛幻與躁動的鬧市之中，居無定所，游移不定，卻偏偏舍不下習慣已久忽忽悠悠而輕飄的藤蔓，空虛的軀殼甚至都是透了明的。另一個則是天南地北，古山古水之間悠閑地徜徉著，然則有伴侶相攜卻無心心相映，飽了眼福而無心靈共濟，兩個形影相吊著，卻終歸是野馬孤煙，心靈深處依然是孤苦的。更多的，泥淖中淚眼迷離，無奈于日日塵昏中的浸淫，因此也有了無羈絆卻也難抑寂寥的，倒是不如面朝黃土背朝天，小園香徑，不思不想，只看花開與花落活得自在。老婆孩子熱炕頭，一碟小菜，兩杯糖化酶的小燒酒，卻是真的其樂融融。

或許，這也便是一種空靈，一個“空”字的境界。畢竟，當今人絕少不是“以心為形役”的。

這一路只與兩人說過兩句話，一是與曬艾葉的一位老嫗，二是問一位站在橋上撒網(wǎng)捕魚看樣子六十多歲的男子，“老哥，這是什么魚呀？”我問。也奇怪，幾次遇見捕魚的人，話語都不友好。幾位捕魚人互相之間有說有笑，就是不喜歡我這等外人。恰巧海面剛剛漲潮，海水倒流入河，一群群小魚悠閑地游動。游到張網(wǎng)可以捕到的位置，捕魚人的網(wǎng)便撒下去。小魚也能夠觀察到撒下的網(wǎng)，驚慌而四散，但是總有幾尾就像是非洲草原上被獵豹或獅子追趕的斑馬或牛崽，成為捕魚人的獵獲。魚不大，基本在二十公分左右，估計是生下來還沒有多少時日。捕魚人回答我：“梭魚?！钡钦Z氣顯然是在告訴我，不要多問，離遠點。

既然這樣，我也只有悻悻的份，不看便罷。好在我的心是系在花草與樹木的，此般境地自不去想它。只有自然的境界，如老子的“水”，居善地，心善淵，不與人生厭。

此時石榴花初開，十分鮮艷?？梢娛篱g情就是這樣，不同季候就會有不同的物象。冬季里冷峭卻有暗香臘梅，春季里萬物復蘇所以百花爭妍，夏季的石榴花兒正紅恰與烈日相曒，及入深秋又有傲霜之菊，雖是品性情境不一卻都是各司其命。人世間縱有萬般無奈，也是各有專屬，不可不奮力拼爭，但也終將是隨遇而安才好。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事善能，動善時……可不無尤乎？

一路閑游，一路閑想，談不上興致好壞卻是安逸的。到了姨母家正是午飯時間。姨的身體和精神都好，據(jù)說腿病也照以前好多了，走路去市場已經(jīng)不再是問題。弟、妹們都說，活到外祖父九十七歲的年紀沒有問題。

每次探望姨母，自然都要住一晚，聽老人嘮叨是件幸福的事兒，也是責任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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