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喜雨
山居喜雨
——丙申五月初七
早上六點多醒來,眼睛依然閉著,打開雙耳,習慣性等著,等著群鳥的嬉鬧聲催我。但今日似乎不能如愿,耳朵里的鳥鳴三三兩兩、稀稀落落,完全不是往日風格。起床一看,陽臺上積了薄薄一層清水,這才驚覺,那祈盼了好久的雨,竟悄悄的從夢里出發(fā),不帶一絲風,就靜靜的落在了陽臺上、花園里,給我,送來一清晨的歡喜。
站上陽臺,習慣性朝東邊天際望去,在以往,那里是朝霞幻化的區(qū)域,今天,全被夜雨卸掉了濃妝,難得一派灰白的素顏。夜雨洗過的賴山,呈現(xiàn)出一種墨跡未干的暗綠。一襲山嵐,也學錢塘浪潮的模樣,從天際處向前向下翻動著、包裹著,將賴山一點一點盡攬入懷。西南邊的大面山,亦有云霧相連,它們在風的指揮下,漫無目的遍山跑著,厚一團薄一片的,像皺紗一樣,將大面山遮來掩去。沿山脊種下的那排大風車,云霧中只隱隱露出旋轉的風葉,遠遠望去,如同攪動云海的神器。
雨下得這般低調柔和,倒是很意外。在這片金沙江干熱河谷地帶,天氣向來如同脾氣耿直又暴躁的漢子,睛,就睛得個萬里無云;雨,就只管下的是急風驟雨!中庸,從來不是它的性格,因為,在它的胸堂,除了煤,便是鐵。但無論如何,它偶爾的這般溫柔,還是很令我受用的。(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樓下的小葉榕,三年來,在M的悉心照料下,如今,已回報給二樓餐廳一窗綠蔭,四季清涼。昨日還滿樹的鳥啼蟬鳴,今天,不知它們都跑哪兒避雨去了,只留下一窗淅淅瀝瀝的雨聲縈在耳畔。
芭蕉,自古就是雨的良朋。為著兒時那些親切的記憶,也為著雨打芭蕉的韻律,去年特意從農田里討來了一株,而今已然是五子繞膝了。闊大修長的蕉葉,天然長著副箏琴的面孔,一張張向空中鋪展開來,好像專為等著這樣的雨季,等著上天的素手來輕弄徐彈。想著那一直惦記的“雨打芭蕉”,此時,何不仔細聆聽一下,看是否也能聽出那么一點詩意來。于是,我將上身探出窗外,想從耳朵里那一片細碎的雨聲中,分辨出哪一種音韻是來自雨打芭蕉的,只可惜,天籟是不輕易泄露給俗人的。那就將距離靠近一點、再近一點?我戴上游柬埔寨帶回的棕葉草帽,從后門緊跑幾步來到芭蕉樹下,誰知,這下滿耳都是雨水打在干燥棕葉上的噼噼啪啪之清音,如雨打枯荷一般動聽。看來,這次是不能靜聽雨打芭蕉了。
蓮霧邊緊挨著的那株木瓜樹,掌形闊葉的花邊稍稍內卷,從樓上看,一葉葉仿如造型精致的承露盤。晶瑩的雨滴落下,它便一粒粒小心收入盤中,挺胸頷首恭敬的立著,仿佛特為招待某位貴客似的。
受了一夜雨水的滋潤,園里的草坪,一改往日焦躁之態(tài),變得嫩綠嬌俏起來。只有松葉牡丹有些為難,頂著一頭鼓鼓囊囊的花苞,沒有太陽,它將會怎樣?我有點替它擔心。出去一看,它那如袖珍牡丹樣的花朵半開著,被雨滴裝點,便自有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嬌媚,引人憐花之情油然而生。路邊的朱槿與三角梅,在雨中依然熱烈的開著,星星點燈一樣,成了陰雨天難得的一抹亮色。
原以為,下著雨的天空,灰蒙蒙一片,該是寂寞的。可M兩聲驚奇的呼叫,卻讓我領略了另一個版本。當我的視線順著他的手指越過樹梢向低空望去,有一些勇敢的小鳥,在密密的雨絲中起伏穿行。我不知道它們?yōu)槭裁匆坝觑w行,M說耐心等一會,就會明白的。果然,在小鳥飛行的區(qū)域,我漸漸發(fā)現(xiàn),有一些不易覺察的小飛蟲,也同樣在雨中游蕩,莫名其妙的非要拿自己的生命去引誘小鳥。小鳥們也都相當領情,個個都是精明的空中獵手,它們在空中偵察盤旋,發(fā)現(xiàn)飛蟲,快速追擊,一口銜住,便又開始找尋下一個目標了,循環(huán)往復,樂此不疲。M也是一樣的樂此不疲,定定的站在門口,用他的目光追逐著風箏一樣飄忽不定的鳥影……
而我坐在窗前,和著窗外的雨聲,讀兩頁書,寫兩行字,心里也是滋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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