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菱
菱角是江南水鄉(xiāng)的特產(chǎn),其品種有兩角菱、四角菱、紅菱、元寶菱,元寶菱又叫烏菱和腰菱,還有一種野菱,菱很小角很尖,也能食用。錫地多產(chǎn)四角菱,入秋天氣漸涼,集市上又見四角菱的身影了,生的翠綠熟的暗黃,讓人望而生津饞涎欲滴。記憶里,從前故鄉(xiāng)的老街上,賣的都是裝在木桶里,上面捂著小棉被的熱四角菱,掀開棉被香氣四溢,只賣兩毛錢一斤,人們走過路過決不錯過,總要買點嘗嘗。
采菱充滿鄉(xiāng)村野趣,其美妙之處,只有親自下河塘采過菱的人才能領略得到。記得在六十年代的時候,我家就在村后的小河里養(yǎng)菱,年年秋天菱角成熟時,采菱是我的專利。哥姐都不敢下河,我會游泳而且還會坐著大木盆在菱塘里暢游。菱桶是專門用來采菱的一種用具,就像舊時居家洗澡的大木盆一樣,就是比洗澡盆要深一些。如果沒有菱桶,洗澡用的大木盆也可作菱桶用,我家既無菱桶有沒大木盆,可叔婆家有洗澡大木盆,因此每次采菱就到叔婆家去借,采完菱還盆時,總會給叔婆送些煮熟的熱四角菱去并謝過叔婆,叔婆總是笑呵呵地說,下次采菱再來拿。
下河前,通常是我和三姐一起把大木盆抬到河灘頭,然后她拉住木盆并在里面放張小板凳,我輕輕跨進去坐穩(wěn),人坐在木盆里要把握好重心,否則木盆容易翻身。她一松手,我就雙手輕輕劃水,木盆緩緩向前移動,三姐就坐在河岸上看我采菱。到了菱棵密集處開始采菱,從一邊采起,從這頭到菱塘的那頭,循序漸進,否則容易漏采。采菱看似簡單,實質(zhì)也有門道,左手翻菱棵右手采摘。翻菱棵要輕,不能弄斷根,不要碰落花,還要分清菱角的嫩和老,嫩菱只能生吃,老菱才能煮著吃。 怎樣區(qū)分菱的老嫩?翻開菱棵,上面結著數(shù)只菱,老的個大表皮泛黃,嫩的則個小些且表皮翠綠,老菱只要輕輕一摘,立刻從柄上掉落,有的一不小心碰觸到便脫落,稍一遲緩眼睜睜看著老菱沉入水底,非??上?。
秋日的午后涼風習習,劃著大木盆在菱塘里采菱,菱棵的清香沁人心脾;河里的清水一往情深;被驚動的魚兒時不時地攪起一團水花;清涼的河水濺得人滿頭滿臉。河邊的樹叢里有鳥兒在歌唱,翠鳥也會飛來湊熱鬧,不時尖叫一聲掠過水面,它們也在辛勤勞作,捕食魚兒當美餐。菱塘里魚蝦多,運氣好時翻開菱棵還能逮到蝦蟹之類,它們吃飽喝足后,正懶洋洋地躲在菱棵下面打盹呢,稀里胡涂就成了采菱人的盤中餐。呵,采菱這種鄉(xiāng)村野趣,多么令人心曠神怡?。?/p>
坐在大木盆里采菱看似很輕松,殊不知低頭彎腰小心翼翼的采菱活計十分累人,過一會就得抬起頭來直直腰,否則會讓人吃不消。木盆如一葉扁舟在菱塘里漂移,菱采多了就返回岸邊河灘,三姐在河灘接應,遞給我一只大碗或搪瓷盆,我就將木盆里的菱用碗盆盛具全部裝進竹籃,渴了喝口涼開水,繼續(xù)駕著木盆返回菱塘采菱。我家的菱塘面積不大,一般如此三四個來回也就采完了。菱角的上市時間比較長,一般從九月一日到十月上旬重陽節(jié)左右。菱角的采摘時間,一般是每周采一次,間隔時間短了,菱角長不老,間隔時間長了,老菱會自動脫落沉入河底,影響產(chǎn)量。從菱角的初次采摘到結束,約一月有余,一般也就是只能采四、五次。
我家的養(yǎng)菱水面雖不大,但每次也能采菱幾十斤,左鄰右舍送一些,其余的煮熟后自家享受。煮菱的活當然就由母親擔當。將菱角都放在大竹籃里,到河里去洗干凈。洗的時候,還必須把嫩菱挑出來,因為采菱時難免會誤摘一些嫩菱,挑出的嫩菱只能生吃,是秋日里難得的一種水生鮮果。如將嫩老菱角一起煮熟,稀爛的嫩菱不好吃。如何來區(qū)分菱角的嫩和老呢?將其放在水里,老菱下沉嫩菱上浮,把上浮的都撈起生食,下沉的都可煮食(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煮菱時,只見母親先把老灶臺上的大鐵鍋刷洗干凈,然后將一籃老菱倒入鍋內(nèi)加水適量,蓋上鍋蓋后,再在鍋沿上捂一圈濕抹布,這是防止漏氣。煮菱的準備工作都做好后,母親就坐到灶坑里開始生火,煮菱要用木柴,木柴火力旺,鍋燒開后必須用文火燜,這樣煮出的菱才糯香。我們兄弟姐妹數(shù)人圍在灶腳浜里,眼巴巴地等著開鍋的那一刻。灶膛里的火越燒越旺,開鍋了熱氣升騰,逸出的菱角香味逐漸濃郁,我們個個饞涎欲滴。母親將灶內(nèi)旺火慢慢變小,用文火燜菱。她站起身走出灶坑,讓我們出去玩一會兒。也不知過了多久,母輕喊我們回去吃熱四角菱,回到家里一看,母親已將菱每人一份分好。母親說,最多的那份是我的,因我采菱有功,那是對我的獎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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