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世界

（大結(jié)局）

十月末的一天下午，家貴從大巴車上下來，穿過幽靜的叢樹林，耳朵里嗡嗡響，光影在林間變換著。出了叢林，豁然開朗，斜陽金輝下，丘壑起伏，蔓延著碧綠的山芋藤 ，池塘水波瀲滟，小樹林幽靜森森 ，村落寂靜無人，遠(yuǎn)方丘陵連綿起伏，極目瞭望，直達(dá)邈遠(yuǎn)的天際 。一聲悠長洪亮的雞鳴，劃破了寂靜的長空，仿佛進(jìn)入世外桃源。久違的家鄉(xiāng)，久違的寧靜，久違的安寧。家貴停住腳步，目光落在不遠(yuǎn)處的自家一塊山芋地里，腦海里浮現(xiàn)出:父親掄起耙鋤挖山芋，汗如雨下；母親彎腰撿拾黏著土的山芋，不時瞟一眼正在抓螞蚱的自己。想到這里，家貴仿佛魂回來了。悠悠的秋風(fēng)在空曠的山地里吹拂，像一個幽靈在四處游蕩。

“要是霞嫁給我，在這里安家落戶，過一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多好?。　毕氲竭@里，家貴心里有些悲涼。

村莊的邊沿地帶，一塊一塊的菜地邊，盛開著艷紅的鳳爪花，花蕊纖細(xì)，沒有綠葉陪襯，孤桿擎著血紅的花朵，一根根在秋風(fēng)里亭亭玉立，輕輕搖曳，連成一片紅霞，極其艷麗，一片片的紅霞點綴在村莊外圍的田間地頭，給村莊增添了一層神異的色彩。家貴見到這樣的花有莫名其妙的感覺，冥冥之中讓他欣喜又讓人惆悵。許多年以后，他聽國梁講“鳳爪花”就是佛教故事里的“曼珠沙華”。

家貴在村里轉(zhuǎn)了一圈，大多數(shù)人家家關(guān)門閉戶，雞狗都難得一見，一片蕭瑟冷清。(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走到國梁家新蓋的平房前，他喊著“國梁！在家干嘛？”

這時，國梁手里拿著一本厚厚的書出來，驚喜地看到家貴穿著米黃色夾克，質(zhì)地優(yōu)良的綠襯衣，郭富城式的三七分頭發(fā)油亮，隨著走動在抖動。

“咦！你怎么回來了？”

“北京呆膩了，回家透透新鮮空氣。”

國梁熱情招呼家貴，一番寒暄，簡述建房情況，邊說邊登上平房頂，兩人并排面西而立，瞭望夕陽苒苒下落，萬丈金輝里，大別山脈顯出輪廓。

“我回來后，你和安娜還來往嗎？”

“還跟她來往，那是找死。游泳館還記得嗎？有一次，我路過游泳館，看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站在烤羊肉串?dāng)傋忧埃O果臉，齊頸短發(fā)，挺漂亮的，兩只眼睛盯著火焰上翻動的羊肉串。我學(xué)你一招，上前搭腔，烤了十二支羊肉串，分給她六只，我們一邊吃一邊聊，聊的很投機(jī)，她告訴我，她叫‘朱麗麗”，讀高三。分手時，約好下個星期天下午到游泳館游泳。”家貴說著樂滋滋地望著面色凝重的國梁，見他在傾聽，接著說。

“星期天下午，我等她，她真的來了，她雖然臉上皮膚有點粗糙，有點黑，但穿上泳裝，身上還挺白挺光滑的，游過幾次后，我把她帶到新的出租屋，她非常大方地和我發(fā)生了關(guān)系，事后，我給了她一個呼機(jī)。兩個星期后，她把她的同學(xué)劉云帶來了，說給個呼機(jī)，可以跟我上床。我答應(yīng)了。劉云看到呼機(jī)像看到寶貝似的，愛不釋手。她喜笑顏開地說，如果我愿意，過幾天帶兩個同學(xué)來。當(dāng)時，把我嚇了一跳，照這樣下去，我肯定要坐牢，當(dāng)天晚上，我就把衣服收拾收拾，第二天，搭車回來了?！?/p>

“你??！總做些鬼事！收收心吧，找個會過日子的女孩子結(jié)婚，過安穩(wěn)的日子，不能再漂泊流浪了！”國梁對家貴意味深長地說。

一高一矮兩個人站在夕陽里，國梁衣服干凈簡樸，家貴衣著花哨光鮮。兩人臉上都印著金輝，國梁目光高遠(yuǎn)，落在天柱峰上；家貴目光無神。

“你記不記得，我們?nèi)ケ本┑脑缟峡吹降氖?？”家貴若有所思地問。

“你是說桂蘭給她兒子‘喚魂’的事？”

“是的，你說人如果掉了魂，會喊回來嗎？”

國梁腦海里，立刻想起他和家貴出門趕火車去北京的那天清晨，小星綴天，曙光微明，濛濛的霧氣讓人感覺有些清冷。

忽然，“孩子！回家吧！——孩子！回家吧！——孩子！回家吧！——”緩慢悠長的呼喚聲，打破了村莊的岑靜。是桂蘭為她掉魂的兒子喚魂。

“如果是能幫他招魂的人，應(yīng)該是可以把魂喚回來的”。國梁沒有深思，只是按著老人的說法重復(fù)一邊。

國梁覺得家貴問的有些奇怪，忽然感到: 只有堅守自己的靈魂，不被任何東西利誘（包括愛情、權(quán)勢、財富……），一旦出賣或者丟失靈魂，再在滾滾紅塵、茫茫人海里，尋找靈魂都是徒勞，只落得永世不得安寧。

堅守自己的靈魂雖然清苦、寂寞，受世人嘲笑和冷落，但會得到安寧和幸福。

第二年春天，國梁承包了一個鋁合金窗戶安裝工程，開始忙碌起來。有一天，他收到王娟的一封信，信里面加著兩幅畫，一幅是南湖上的十七孔橋，一幅是兩個人跳躍著打羽毛球。王娟在信里講述兩人分開后她經(jīng)歷的一些事。幾天后，國梁又收到一封信，信中這樣寫到:頤和園里的冰融化了，柳樹開始發(fā)芽了，你的老鄉(xiāng)都陸續(xù)來了，我每天黃昏站在路邊看著他們，卻看不到你的身影，你何時才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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