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為我題書名
陳老為我題書名
周建國
不少人都知道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漢陽坪的女人》的書名是陳忠實題寫的,因為曾在微信里曬過。都以為我與他很熟。其實,我只見過他兩次。
一次是聽陳老《白鹿原》的講座,一次是在石油大學北院偶遇。我住的地方離石油大學不遠,那兒有好幾個熟人,與明貴兄還是世交,往來自然多些。曉得他被石油大學和西安工程大學聘為文學院院長,平時住石油大學,住在建于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期的那棟多層樓里。明貴兄原也住16號樓,后隨老教工搬進了前面的高層大房子,后面那十幾棟多層老房子便分給了新職工。陳老以此為家,北院人幾乎都認識他。明貴兄不止一次的說過,陳老沒開伙,每次都是在教工食堂打了飯菜,端回去吃。果然,那天一打照面,就見他端了份青椒炒肉片,塑料袋子兜了倆饅頭,匆匆往回走。我上前打招呼道:“陳老師,吃飯呢?”他說:“哦?!蔽艺f:“我是黎力的同事,上次還勞煩您題寫了書名呢?!彼读算叮吞@的問:“啥書?”一說書名,他說:“哦,是你呀。出版了?”我說:“沒呢?!辈桓业R他吃飯,我說:“書出來后,我登門求教。”他謙虛地說:“求啥教呢。”
他應當知道我并看過我的文章。不僅因他女兒也是律師,他為《西安律師》題寫刊名,撰寫文章。還因他那篇“感動長征”散文與我那篇獲第四屆中國西部律師論壇一等獎的“城中村改造律師實務初探”論文同時刊登在2012年第1期上。我字,他約3000。之后,幾乎每期都登有我的散文。黎力是副主編,雜志一出來,就會捎給他的。
黎力是他的大女兒,西法大科班,交大管博四期生。她不僅是所主任,還兼任律協(xié)宣傳委員會主任。當然,她也看過我空間里好些文章。這幾年,司法廳局和律協(xié)的會議、活動頻繁,與她見面機會較多。加上約稿,又多了一層聯(lián)系。每次見面或打電話,必問侯她老爸。(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正因有了這層關(guān)系,才有了陳老為我題寫書名的事。
2012年,小說完稿。原本想請陳老作序的,后我放棄了這一打算,改請他題簽。請他作序的由頭,皆因這是我的第一部長篇。成功與否,關(guān)系到日后的創(chuàng)作。若頭一炮就打了個啞炮,作品不受待見,遭唾棄,那就該封筆了。盡管網(wǎng)上一掛,民間早已傳開。甚至聽說有一幫美女在餐桌上還競相背誦起了開篇語。可以說,官方和民間對作品是認可的,但心中仍無底。于是,從不迷信名人,從不想傍名人的我,也隨大流,俗了一把,效仿天下眾多文人雅士,請重量級大腕作序。請陳老作序,并非因為他是中國文壇泰斗,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省作協(xié)名譽主席。而是他那部入棺作枕的《白鹿原》征服了我。那本盜版的《白鹿原》至今還擱在枕邊,一擱就擱了20年。每每翻起來,就會有新的感悟。微信談作品,談得最多的是《白鹿原》,其次是《廢都》。一部白鹿原,半部民國史。百年史詩,傳世佳作,無人超越。是我的認識,也是公論。它深刻、厚重、醇香的令人窒息,不得不讓人頂禮膜拜。陳老是我心中的神,有他作序,作品肯定更能吸引讀者眼球。
前年初,試著給黎力說了。她讓我發(fā)個作品簡介先讓老爸看看。等了一段日子,她的回復讓我驚喜不已:她爸居然答應作序。這著實出乎了我的預料。知道陳老有三不:不應酬;不出席一般研討會、首發(fā)式;不輕易作序。她讓我把作品打印一份交她,她爸要細看??赐曛笤賱庸P。稍許冷靜,我又猶豫了。陳老不懂電腦,近40萬字,厚厚一本,他戴著老花眼鏡一頁頁的看,最少也得看個把月。國寶級人物呀,能忍心讓他受累,占用他那么多的寶貴時間?他身體欠佳,時不時住院, 這不是給他添病么? 思索再三,我退而求其次。就給黎力說,算了,文章太長了,還是請他題寫書名吧!不久,黎力來電話,讓我去取。打空手不合適,特意提了兩袋最好的漢陰明前茶讓陳老品嘗。拿回家,在地板上攤開陳老的墨寶,仔細端詳。與他先前寫得那些字不同,“漢陽坪的女人”五個大字是他一筆一劃寫出來的,足見他的認真程度。“原下陳忠實”與雜志封面落款無異,還穩(wěn)穩(wěn)當當?shù)纳w了兩枚印。我很高興,不僅有了陳老的題簽,而且還多了件珍貴的藏品。
黎力的兒子考上了西安工程大學,設家宴慶賀。見有小孩向陳老敬酒的微信照片,我就問黎力,還敢讓你爸喝酒?她說,大外孫考上大學,他今天特別高興,就破例讓他喝了一杯。
見黎力曬他家灞橋的老宅子,我說,莫言家的蘿卜都讓人拔光了,我不去高密,要來你家拔蘿卜。她說,我家沒蘿卜,只有竹子。我說,那我就背個鋤子來挖竹子。?
陳老墨寶在微信上一曬,不少人請我向陳老求字,我都推了。
2014年,第二部長篇《鐵血漢陰》殺青。一些情節(jié),如二虎守長安,抗稅抗捐等,與《白鹿原》有點競合。開篇,敘事手法也有點像。有人說,作品有點《白鹿原》的影子和賈平凹的筆風。究竟有沒有,任由讀者評說。按說這部書更宜請陳老題寫書名的,但不想再給他添麻煩。
4月29日晨,噩耗傳來,巨星殞落,陳老辭世。我頓時呆了,長久無言。3月31日還跟黎力通了電話,說了雜志,又問侯陳老,她說好著的。后聽說他得了舌癌,在化療,咋突然就沒了?不是有約定么,書一出來就專程拜訪你的。沒想到書沒出來,人卻走了;那次邂逅竟是永別,那幅墨寶也成了絕筆。
實在忍不住,一口氣發(fā)了好些微信追思。王宏約我去看黎力,她卻不知住處。不能給黎力打電話,一打就會哭。便給她發(fā)了個微信。問省作協(xié)副主席馮積岐,他人在寶雞,也剛得知。他說,去省作協(xié)吧,靈堂應該設在那兒。
我要去。除了吊唁,還要為他送行,送這位可敬可愛的老人一程。
適逢粉巷里一家鎮(zhèn)坪酒樓開張,易總約我去談商會文化產(chǎn)業(yè)。豬肚包雞下酒,說陳老,說《白鹿原》,說著喝著,眼角就濕潤了。
當晚,我醉了。
2016年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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