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jì)六七十年代，在我?guī)讱q到十幾歲之間，父親供職于湖北省谷城縣石花區(qū)供銷社，后來隨著行政區(qū)劃又調(diào)到十幾里以外的大峪橋鎮(zhèn)供銷社工作，每天都是早出晚歸，晚上當(dāng)父親騎著拼裝的28型自行車回家時，都會讓我和我哥異常高興。

母親作為當(dāng)時的軍力大隊（現(xiàn)在的老君臺居委會）黨支書，是她一生中最為忙碌的時期，早出晚歸也是母親的常態(tài)。每天早上天剛蒙蒙亮，我們都會被母親“沙沙”的掃地聲叫醒，然后我和我哥才在母親三四遍的喊聲過后，懶洋洋的起床吃母親做好的早飯。早餐一般都是紅薯玉米粥或面粉紅薯粥。早飯后，我們哥兒倆一起去大隊小學(xué)上學(xué)。

母親也就開始了她一天的忙碌。

節(jié)假日，我和我哥除了搶著給生產(chǎn)隊放牛、積肥和為自家打豬草之外，就是被母親恩威兼施的哄著在門前鋸柴火。這活兒對于我這個不足十歲的小孩兒來說著實有點夠嗆，我一般都會盡量躲開。有時被母親逮住了，也只有噘著嘴鋸柴火。

大多時候，我拿著鋸子看著一堆雜木棒子，腦瓜子就發(fā)暈，但是也只好硬著頭皮賣勁兒的干活兒，我哥僅年長我3歲，為避免挨訓(xùn)，小哥倆密切配合上下來回的鋸著，慢條斯理間，眼前的雜木棒子已經(jīng)變成了小山樣的柴火棒子了，我們也累的腰疼背酸手腳無力。這一干就是小半天兒，中間稍稍歇息后，再拿來一個木疙瘩墊著，然后我們輪番上陣，揮舞著稚嫩的雙臂，用一柄斧頭劈開這些長短無幾的柴火，最后再把劈成四瓣的柴火整齊的堆放在屋檐下備用。晚飯后躺在床上，小胳膊小腿兒酸軟無力，連話都懶得說一句。很快的，疲憊的我們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第二天清晨，我們又被母親“沙沙”的掃地聲吵醒，吃過早飯，哥兒倆背起書包又歡樂的跑向?qū)W校。昨日的勞累消失殆盡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家的房子是坐北向南、面闊三間的土墻草房。從外面看，由左至右有一扇小窗和兩道門，中間為堂屋（客廳）大門，大門左側(cè)的窗戶里面是房屋（臥室）。大門右側(cè)為廚房門，廚房門外是一個豬圈。母親再忙再累，每年也要喂兩頭豬，待到年底一頭交統(tǒng)購、一頭用于過年以及來年打牙祭和待客。門前是一個小場子，前面是自家的菜園子。菜園子用參差不齊的細棍圍成園柵子，以防止雞群的“禍害”。

從大門進入堂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條案，旁邊擺放著一張木質(zhì)方桌和幾把手工椅子。堂屋的左面一道門進入房屋，右面經(jīng)過一道門就是廚房。在廚房門口一側(cè)挨著墻是一個土灶，灶臺靠灶門一側(cè)有一個貌似單孔橋的構(gòu)件，上面正中間連著一根穿過屋頂?shù)姆街螣焽??！皹蚩住敝虚g一直都放著一盞沒有燈罩的煤油燈，一盒火柴放在兩個灶門之間的小壁龕中。灶門前有一把簡易的小木凳，靠墻邊的旮旯里堆放著一些花櫟樹的雜木柴火。

負(fù)責(zé)燒火是我最拿手而且力所能及的事兒，母親做飯時我大多都會搶著坐在灶門前，這活兒不費力，很安穩(wěn)。特別是晚飯前，偶有犯困的我窩在灰暗的灶門前兩眼無神的望著灶門上吸附的鐵片上的小孔，灶膛里閃爍著橙紅色的火光從小孔中照射在我的身上，忽明忽暗的我有一種夢幻般的絢爛。我的內(nèi)心也跟著灶火一起閃動著，時而暖暖的，時而很愜意。不一會兒，從鍋里飄出來那飯菜的香氣，至今讓我魂牽夢縈。

灶臺上并列兩口大鐵鍋，里面一口稍大的鐵鍋是用來煮豬食的，外面稍小一點的是給人做飯的。飯后的洗碗水直接刷到大鍋。母親在做好每頓飯后，都會把剩余的柴火退到里面大灶接著給豬煮食，等人吃罷飯后，母親就開始喂豬。一年四季，周而復(fù)始。

記憶猶新的是我家的灶臺上一直都放著一個不起眼的土陶小罐兒，它就像油鹽罐一樣的必不可少。罐子是再平常不過的，小口、鼓腹、平底，表面粗糙但施有一層深褐色的釉，釉下有一些記不清樣式的圖案。它的體格不大但很干凈，罐口放一個藍邊的小瓷碗。

讓我疑惑不解的是，母親每次做米飯時都會往小罐兒里丟一把米。小時候不懂事兒，也無心深究。1981年秋季我高中畢業(yè)后就應(yīng)征入伍了，一晃多年過去，這事兒也從我腦海里跑得無影無蹤了。

退役兩年后的1989年初，父母親已經(jīng)退休幾年了，我的孩子也已經(jīng)兩歲了。就在給兒子過生日的那天下午，我家居住了多年的土墻灰瓦房，也要拆除然后興建紅磚上頂?shù)膬蓪有橇?。就在拆除廚房的土灶的時候，我又記起了母親擱在灶臺上的那個不知蹤影的小罐子?？粗呀?jīng)花白頭發(fā)還在忙前忙后的老母親，我?guī)е嗄甑囊苫髥柕溃骸皨專切┠昴鸀槭裁疵看巫鲲埗家莻€罐子里丟一把米？”母親望了望我，微笑著淡然的說：“那時候上面來了檢查工作的客人，集體又不能招待，只有來村干部家里吃飯。不節(jié)約一點糧食，人家來了吃啥呀！”片刻后她接著說：“那就是我們的‘節(jié)約罐’??！”我想一想，又問：“您每次少抓一把米不就可以了嗎？”母親笑著，不語。然后又忙活去了……

幾年前，父母先后仙逝。如今的我也已經(jīng)過五奔六了。隨著年紀(jì)的增長，我已經(jīng)明白了很多道理。但有一條最重要，如先賢所言曰：“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p>

在那物資匱乏的年代，母親的“節(jié)約罐”傳遞的是一種勤儉持家的傳統(tǒng)美德呀！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38323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