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大觀樓之感嘆
大觀樓是中國八大名樓之一。以清乾年間,布衣詩人——平民詩人——孫髯撰寫的一副一百八十字長聯(lián),馳名海內(nèi)外,被譽(yù)為“天下第一長聯(lián)”。
毛澤東對此長聯(lián)評價甚高:“從古未有,別創(chuàng)一格”。特別是長聯(lián)那波瀾壯闊的氣度對毛澤東影響極深,他創(chuàng)作的《泌園春.雪》就是受益于這副長聯(lián)的氣度。
讓我們先來看看孫髯撰寫的那副長聯(lián),便不得不佩服那胸襟,那氣度:
上聯(lián):五百里滇池,奔來眼底。拔襟岸幘,喜茫??臻煙o邊!看:東驤神駿,西翥靈儀,北走蜿蜒,南翔縞素,高人韻士,何妨選勝登臨。趁蟹嶼螺洲,梳裹就風(fēng)鬟霧鬢;更萍天葦?shù)?,點(diǎn)綴些翠羽丹霞。莫辜負(fù):四圍香稻、萬頃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楊柳。
下聯(lián):數(shù)千年往事,涌上心頭。把酒臨虛,嘆滾滾英雄誰在?想:漢習(xí)樓船,唐標(biāo)鐵柱,宋揮玉斧,元跨革囊,偉烈豐功,費(fèi)盡移山心力。任珠簾畫棟,卷不盡暮雨朝云;便斷碣殘碑,都付與蒼煙落照。只贏得:幾杵疏鐘、半江漁火、兩行秋雁、一枕清霜。
中國的長聯(lián),不止這一副,有的長聯(lián)比這副還長,兩三百字以上的都有,但不管是從寫景、抒情,還是思想、氣度上都不及孫髯的這副。(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孫髯的長聯(lián)甚至比歷史上所有描寫亭臺樓閣的文章強(qiáng)得多。短短的180字,勝過于一篇優(yōu)美的散文。例如:王勃的《滕王閣序》、杜牧的《阿房宮賦》、王禹偁的《黃岡竹樓記》、范仲淹的《岳陽樓記》、歐陽修的《豐樂亭記》、《醉翁亭記》、蘇軾的《喜雨亭記》、《凌虛臺記》、《超然臺記》、《放鶴亭記》、宋濂的《閱江樓記》、劉基的《尚節(jié)亭記》、歸有光的《滄浪亭記》都不能勝出。可見這副長聯(lián)在文學(xué)中的地位。因此它才能成為大觀樓的象征!
從這副長聯(lián)看,孫髯絕不是什么平民。古代的平民因經(jīng)濟(jì)條件所限,很難接受高等教育,大多數(shù)人連字都認(rèn)不了幾個,怎么會有這么好的文采?孫髯極有可能是位高深隱士,才會具有如此文學(xué)功底。
正因這副長聯(lián),我對大觀樓神往已久。2008年春節(jié),我與當(dāng)?shù)氐囊粋€朋友專程到大觀樓,就是想領(lǐng)略長聯(lián)中的大觀氣象。當(dāng)我登上大觀樓,卻悲喜交加。
喜的是,終于看到了這副馳名中外的長聯(lián),以及毛澤東觀看長聯(lián)時留下的真跡。
悲的是,再也看不到長聯(lián)中的大觀氣象,那浩淼的滇池風(fēng)光,早已被文化大革命中的圍海造田,搞得面貌全非。從前波瀾壯闊的滇池,而今卻變成了一條窄窄的河道,站在大觀樓的窗前,再也領(lǐng)略不到煙波萬里、水浮云掩、耳聽波濤、眼觀蒙雨的,五百里滇池奔來眼底的氣勢。如果孫翁泉下有知的話,一定會長嘆不已。
登大觀樓前,我看到了大門前的一副對聯(lián)“千秋懷抱三杯酒,萬里云山一水樓。”覺得也很有氣度。上面的橫聯(lián)是:“真大觀也”!我就想:“大觀”就大觀了嗎?還要加個“真”字干嘛?難道還有假大觀不成?當(dāng)我站在頂樓窗前,面對支離破碎的滇池,才知道真有“假大觀也”那個橫聯(lián)確實富有諷刺意義!
大觀樓,顧名思義是登上這個樓,便能看到壯觀景象,就像《紅樓夢》中所描寫的大觀園,園中必定具有過人的景觀,方能稱之為大觀。
如今人們已將滇池的大觀景象搞得不堪入目,大觀樓的“真大觀也”再也難以名符其實,如果不是孫翁留下了這副長聯(lián),我們連想象昔日滇池風(fēng)采的依據(jù)都沒有。罪過、罪過!可惜、可惜!
正在我感嘆萬千時,在一旁的朋友說:明天我陪你到西山,只要登上西山之巔,就能看到五百里滇池奔來眼底的壯觀景象。
我說:“你不會是開國際玩笑吧?不然西山怎么不叫‘大觀山’呢?”
他說:“你不是胡扯嗎?難道‘西山觀?!彩抢说锰撁麊??”
盡管我早就知道云南屬于山區(qū),山區(qū)水少,因此人們視水如命,不免對水的命名有所夸大。把池叫成湖;把湖叫成海,比如“洱?!本褪?,實際上就是一個湖而已。這在山里是很正常的。就像《紅樓夢》中的劉姥姥進(jìn)了大觀園,看到什么東西都象是蓋了帽。但是我還是愿意相信朋友的話,只有這樣,我才能如愿以償。
第二天,我和朋友興致勃勃地來到了距昆明市20多公里的西山。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登上了龍門。
人們傳說:“一登龍門,身價百倍?!边@純粹是糊弄人。如果真是那樣,人們還要朝朝勞作,日日辛苦干嘛?登一次龍門不就萬事大吉了嗎?想來這是引申“鯉魚跳龍門”的典故所作的廣告詞吧?不過大多數(shù)人還是信以為真,畢竟這是一種美好的愿望。
據(jù)景區(qū)資料介紹:“滇池湖光山色十分壯麗,水面寬闊。站在龍門上,居高臨下,滇池盡收眼底,故有‘高原明珠’之稱。其迷人之處在于一日之內(nèi),隨著天際的日色、云彩而變幻無窮。是中國第六大內(nèi)陸淡水湖?!边z憾的是,現(xiàn)在很難看到這樣的景觀了。
我想,既然到了龍門,即使看不到那樣的景觀,總能看到五百里滇池奔來眼底和萍天葦?shù)氐娜擦税桑拷Y(jié)果還是萬分掃興,看到的只是比大觀樓上略寬一些的河道而已,根本沒有波瀾壯闊的場面。
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登上西山之巔,也許才能看到那種波瀾壯闊的愿望上,卻不愿埋怨身邊的朋友。
我們鼓足勇氣,繼續(xù)向上攀登。終于攀上了海拔2800多米的西山之巔。結(jié)果還是大失所望,沒能看到令人鼓舞的場面。
五百里滇池上,三分之一已被人們填了海,造了房。煙波萬里、滄海如潮的景觀不復(fù)存在。
只是在一個亭子的柱子上,看到了一副對聯(lián),依稀還能感覺到昔日滇池虛無縹緲的風(fēng)采:“遙分雙塔浮天影,靜聽孤鐘出曉煙”。如果昔日滇池沒有這樣的景觀,無論學(xué)問多高,見識多廣,都無法憑空編造出這樣的對聯(lián)。文學(xué)作品必定離不開現(xiàn)實!
大自然賜給人們的景觀,破壞起來容易,重新恢復(fù)已是萬萬不可能了!
多虧歷史為我們積淀下來的文化遺產(chǎn),還沒有完全被毀,否則。今人連想象的依托都沒有了,大觀樓的聲望,自然也會消失在人們的笑談之中??杀?!可嘆!
二〇〇八年春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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