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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恨月亮

2016-03-31 10:09 作者:江橋人  | 11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散文 怨恨月亮 原創(chuàng)

江橋人

明月幾時有”、“明月照松間”、“舉杯邀明月”、“月是故鄉(xiāng)明”、“月光如水水如天”、“海上明月共潮生、“……”古人,多么喜月亮!

奶奶說,月亮上有嫦娥、有吳剛、有月老、有玉兔、有宮殿、有桂樹,有……從記事起,我就非常向往月亮!

有怨恨月亮的人嗎?我想絕對沒有!可是實實在在有,因為那怨恨月亮的人就是我。

在“出工人等人,做工人看人,收工人追人,評工人罵人”的年月,我們生產(chǎn)隊每個勞動日“分紅”二角錢,我是只藥罐子,我和弟弟妹妹要上學(xué),我娘雖然精明強(qiáng)干,工分在全隊數(shù)一數(shù)二,家庭經(jīng)濟(jì)仍入不敷出?!暗虄?nèi)不足堤外補(bǔ)”,便成了我娘的持家之道。(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上嶺撿毛竹尾巴賣,是“堤外補(bǔ)”中的一種。

每個生產(chǎn)大隊都成立了“割資本主義尾巴”小組,日巡邏。撿毛竹尾巴賣是“尾巴”,當(dāng)在“割”之列。娘和我只能夜里上嶺。

每個毛竹尾巴賣四分錢,我一擔(dān)挑十個,能賣四角錢,抵得上一個壯勞力出兩天工,而且是現(xiàn)錢——這是誘惑我冒險的原因。娘,則是把我當(dāng)伴。夜里上嶺,我要就星期日,還要就月亮。

天剛斷黑,村口幽幽地散步似地彳亍出兩條身影,一高一矮。那是衣里藏刀的娘和我。

一上嶺,我便企盼月亮莫吝惜,多生出光亮,比日頭還亮,好照亮我娘崽跨越溝溝壑壑,好照亮我娘崽避開藤蘿荊棘,好照亮我娘崽躲過蛇蟲野物,好照亮我娘崽尋覓遠(yuǎn)近的毛竹尾巴,好照亮我娘崽斬去毛竹尾巴上的枝枝節(jié)節(jié),再捆成“擔(dān)”……

我的同桌楚楚,一夜跟爹悄悄上嶺挖藥材,下嶺后不慎撞見“小組”,第二日父女倆被掛上“資本主義尾巴”牌子游隊,還游了我們校園。整個半日,楚楚一直被屈辱的淚水浸洗著滿臉羞紅。當(dāng)夜,便在窗外的柘樹上自掛東南枝,萎謝了十三歲的花蕾。我臉皮厚,絕不像楚楚,但我娘極愛面子,萬一被“小組”看見,那后果……所以,我和娘一下嶺,我便祈求月亮莫明亮,祈求月亮久藏云里,甚至祈求暗無天“月”!

彩云追月,月亮?xí)r隱時現(xiàn),娘和我時走時停。有時不幸被浩月當(dāng)頭,四周一地明月光,我便直直地豎著耳,聆聽四方;眈眈地睜著眼,觀望四方。遠(yuǎn)方傳來人話或出現(xiàn)人影,娘與我便和擔(dān)一起躲進(jìn)“影子”里。樹影子、坎影子、巖石影子、草垛影子、橋影子、灰棚影子、肥堆影子……甚至茅房影子,都是娘和我的好“躲”處。

那一夜,碧天沒有一絲云彩,蒸餾水洗過似的;月亮又大又園又亮,日頭似的。娘和我在嶺腳樹影子里躲了起碼一個小時,夜風(fēng)從明輝中掠來,揉得我的心陣陣發(fā)緊,我一陣勝似一陣地怨恨月亮。遠(yuǎn)處傳來頭遍雞叫時,月光仍溶溶。娘無可奈何地嘆口氣:走吧,闖運(yùn)氣了!娘和我硬著頭皮挑起擔(dān),草鞋底碾得小徑上的砂粒飛快四濺。在一處遠(yuǎn)近沒有一點“影子”的空曠路上,前方像猛然從地上長出來似地立著三個人。措手不及,躲無躲處。娘的擔(dān)碰了一下我的擔(dān),心有靈犀,娘和我同時著了定身法似地站成六棵“樹”。三個聲音在明輝中碰響,雖輕卻震顫著我的耳膜:“那是人嗎?”——我們隊長的,他是“小組”組長;“是人不會動?”——五隊會計的,他是“組員”;“是誰搭的柴禾吧!”——九隊貧協(xié)組長的,他也是“組員”。我不知此時娘的心情如何,反正我的心竄到了喉口,有如大限即臨。我對月亮的怨恨到了極至,恨不得自己變成一只天狗,一口吞了它!

不知是懶,或是不愿意“割尾巴”,或是憐憫我娘崽,或是真把我娘崽當(dāng)“柴禾”,“小組”走了,腳步聲由強(qiáng)而弱,身影化小、化小……化成無了,我娘崽仍木樁似地立著,沒回過神來……

此后,娘不準(zhǔn)我再去撿毛竹尾巴。

她也不去。

怨恨過月亮的,古往今來,就我一人?

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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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恨月亮的評論 (共 11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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