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兜鹵雞蛋

“各班注意,自由活動一個小時,不要遠(yuǎn)離,十三點半集中返?!?!
我對臺下的各班師生宣布了校長的決定。
這是烈士陵園。剛剛聽了烈士英模事跡報告會,為了讓大家吃點東西好趕路,校長讓我說了上述一番話。因為我是校學(xué)生會干部。
清明節(jié)去烈士陵園給烈士掃墓,前天我就知道了這個消息。本來是住校的,昨天下午我特意回家一趟,為得是拿點干糧,要知道烈士陵園離學(xué)校有二十來里地,中午好“打點”一下。
母親聽說我要去掃墓,在廚房巴拉好一陣子,給我煮了四塊“干面”紅薯。
我瞅瞅陵園四周,見西北角人不多,便朝一顆小泡桐樹走去,順便用右手從書包里摸出一塊紅薯,看到尾巴上帶著須根兒,伸出左手拽去,咬一口嚼著。猛一抬頭,見教數(shù)學(xué)的王老師和他的愛人教音樂的李老師在墻根草地上蹲著。面前放著一個棗紅底兒、白碎花的布兜。只見李老師用手把布兜口往兩邊撐開往下一翻,一兜茶紅色的雞蛋露了出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李老師拿起一個在腳邊的磚頭上一磕,左手在中間殼碎處扣掉一片,兩手一撥弄,兩瓣空殼落地上。順手把乳白、滑潤、泛著瓷澤的蛋心遞給王老師。
“你來,你來”!王老師謙讓著,也拿起一個剝開來放到嘴里。
看到這一幕,我觸電似的抽搐了一下,嘴里馬上有股雞蛋味,可定定神,品出的依然是紅薯的感覺。
我的腿再也邁不動了。伸了兩下脖子,干澀的紅薯才咽下去。轉(zhuǎn)過臉來,心里苦辣酸甜,五位雜陳。
之后學(xué)業(yè)結(jié)束一直到參見工作,這兜鹵雞蛋不時在我眼前晃悠。甚至還夢囈:“我吃鹵雞蛋啊”!
苦難年代山鄉(xiāng)人更苦。那時節(jié)雞蛋在俺這種家庭是奢侈品。歷數(shù)一下,唯這幾種情況吃雞蛋:女人生孩子補身體,相媳婦或相女婿一碗荷包蛋,貴賓上門炒雞蛋撈面條,家里主要成員生病喝雞蛋絲甜湯。除此之外,家里喂兩只老母雞,下的蛋是用來換鹽、醬油、醋用的。那時,一個雞蛋二兩鹽等價交換。
我成家立業(yè)后,妻子在醫(yī)院當(dāng)大夫??臻e之余,她從面粉廠來回點人家洗麥篩下來的“麥土”,里面有草籽、秕麥之類,喂了二三十個雞娃。“哇噻”!上冬來養(yǎng)成十來個老母雞。我當(dāng)時在縣城工作,周末專門回醫(yī)院用籬笆圍成個雞圈,壘個雞舍。妻子說一天收好幾個雞蛋。
至今還記得,那一次回家,妻子給我煮了一盆茶葉蛋,那蛋皮兒紅的滋潤,那蛋白嫩的滑溜,那蛋黃香的沁腑,感動得我熱淚盈眶,一連吃了好幾個,由衷感嘆:“我終于享受到王老師的生活啦”!
社會的發(fā)展提高了人們的生活水平。如今回老家,母親給我包雞蛋餃子,搟雞蛋面條,至于吃鹵雞蛋就不是什么新鮮事啦。而妻子卻經(jīng)常告誡我:“營養(yǎng)專家說,一人一天吃一個雞蛋營養(yǎng)就夠了,再吃得多會增加膽固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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