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編針線筐

“孩子,實在沒有什么留給你的,這個針線筐你那去吧,這是我出嫁時您老外婆給我的?!蹦棠膛R走前,把妻子叫到跟前說了這番話。
“您放心,奶奶!您的家風(fēng)我一定發(fā)揚光大”!妻子接過針線筐,安慰老人。
從那發(fā)顫的聲音中,我明顯聽出妻子內(nèi)心的酸楚和激動。
端起針線筐仔細打量:淺淺的古銅黃色,尺吧直徑,拃吧高,略呈橢圓形;是用剝了皮的柳條用大頭針粗細的線分經(jīng)緯穿梭編制的,條子粗細均勻,可想當初的工匠是經(jīng)過精心挑選過。
穿線拉的很緊,把柳條勒得像一節(jié)節(jié)縮小了的、聯(lián)結(jié)成一串串的蓮藕,中間豐滿。如果放大,更像胖呼呼的嬰兒的胳臂腿兒,肘彎、腿彎是壓線處。
筐里底部已老化成灰褐色,凸起的柳條面灰泛白,凹下去的部分則凝為淡墨,線腳灰蒙蒙的,在筐收檐處露出破損的絨毛。(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筐的外底兒有幾處著力的部分,凸起的柳條結(jié)節(jié)已磨成平面,露著木質(zhì)白。那是使用過程中,奶奶來回拉動留下的“女書”。
我想筐成之初,一定經(jīng)過油漆工序刷了幾遍桐油,因為筐口有三處破損的柳蔑包裹處隱見淀垢著的油澤,這些“爛口子”又被奶奶用紅膠皮電線纏著檐加固。
奶奶是針線活巧手。左右鄰里都青睞。新穎好看的衣服、帽子、鞋子她只要一過目,第二天就做成讓你穿上。你請她剪裁衣服,她見人也行,不見人只要給她說個高低胖瘦,一下剪子,做出來的特合體。為此,她招了忙,入冬到臘月就沒閑過。時常見她著針線筐屋里院里、東家西鄰做活兒。
我記事時,奶奶給我做了件“花柴皮”呢子大衣,小伙伴們一起演《打虎上山》,都推舉我扮楊子榮,因為我有大衣穿。
二弟出生后遇上災(zāi)荒年,奶奶用黑布給他做了頂“腦包”。這種帽子包著前額、后腦勺、脖子往肩上披著,中間的兩端綴兩根帶兒向前系到下腭打結(jié),冬天戴著特暖和。
我家弟兄們多,輪著給奶奶爺爺睡,可能是當時吃的缺見,喝湯多的緣故,都“好”夜里尿床,往往讓兩個老人睡濕被窩。別人家的被褥一年拆洗一次,我家的被里、褥子面不是漚爛就是蹬爛,奶奶縫縫補補一年拆洗好幾回。
那個難忘的年代,農(nóng)村的孩子沒有玩具,奶奶就“制造”。用布袋裝上套子,或糧食、或谷糠、豆皮縫成老虎,小雞,盤腳娃娃?;蛴盟榛ú紬l拼接成“水牌子”、花罩袖。用絲線在帽子、前襟、褲腳上繡花裝點服飾。端午節(jié)做多種多樣的“香布袋”。為此,總見奶奶在針線筐邊飛針走線,以致晚上我都睡醒一覺了,奶奶還坐在昏黃的煤油燈下。
“只要有東西,針線活兒不拍”!奶奶常說??晌壹耶敃r連吃的都不接季,哪有更多的錢去管穿呢!于是,奶奶又發(fā)明了“接優(yōu)法”。就是父親穿舊的衣服改改我穿;我穿著小了,改改二弟穿;依次下延。可每次傳遞都要剪下去磨損的部分,連連縫縫,都是奶奶的針線活。她成了這條“流水線”上的金牌“修理工”。針線筐在奶奶手下拉來推去,有時下到鍋里蜀黍糝,趕緊坐到捶布石上連兩針,針線筐盛著日月伴奶奶走人生。
今年是奶奶一百一十二周年誕辰,望著這個承載了厚重光陰和鮮活生命的針線筐,收攏無限的思緒,恭恭敬敬托起對奶奶刻骨銘心的愛,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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