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騎著從集市上購買的一匹馬，也不覺路途幸苦。迎春花開始綻放，黃色總有最強(qiáng)的生命力，給人喜悅與希望。來江南時，沿著水路，船只像是漂浮在運(yùn)河上，兩岸的景色顯得秀麗，即使在燈火熱鬧的地方，也是充滿柔情。而今，走在官道上，眼里卻是空曠的悲愴。官道上來往車輛和人都很多，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不一樣的顏色，有的暗沉，有的雪白，有的滿臉愁容，有的迎風(fēng)微笑。

路遇一個背著包裹，抱著嬰兒的年輕婦人，便下馬，讓她騎上，我牽著，送她一程。她連聲說感謝，眼里都快出來了。中午在沿途的一顆大樹下休息，這里坐了很多人，都在吃著干糧聊天。這時，小嬰兒哭了，婦人有些著急，她看了看不遠(yuǎn)處的河邊，又看了看我，眼神是求助。我便起身，牽著馬，走向河邊，她也跟著，在靠近河邊的一棵樹下坐下了。我讓馬在河邊喝水，轉(zhuǎn)身幫她望風(fēng)。

嬰兒吃著乳汁時，便停止了哭泣。婦人輕拍著嬰兒，開始講她自己的故事。從她斷斷續(xù)續(xù)的講述中，我知道她懷里抱著的是一個女嬰，也正是由于是一個女嬰，被丈夫冷落，婆家嫌棄。于是，嬰兒滿月后，她便抱著孩子走了。她說，她還年輕，還可以再生，但是，卻不喜歡那樣的丈夫與婆家，留在那里只能是度日如年。這么些天，一個抱著嬰兒的婦人能走多遠(yuǎn)，但并沒有人追來帶她回去，可見，丈夫?qū)λ碾x去也不在意。她說，有什么好在意的呢，沒有她，還有很多愿意給他生孩子的女人。

天黑時，我們到了城門口。進(jìn)城后，她便下馬，與我分別。她說，其實她后悔過，抱著孩子出來后就后悔了，但沒臉再回去，期待著婆家找她。后來，就死心了。今天下午，路過的幾個村莊，有一個就是她父母家的，但是，她也不敢回去。我問她，現(xiàn)在準(zhǔn)備去哪。她說，一個女人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去這城中夜晚最熱鬧的地方了。我不解，但也沒問。要走時，她又說，你一個女孩子走在路上不安全，還是換上男裝吧。我說，沒事，我會武功。她笑著說，那也沒有必要招惹麻煩啊。然后，她就抱著嬰兒走了。我看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心中一陣悲傷，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這個年輕的婦人和小女嬰。

我還是換上了男裝，扮作一個富家公子。既然為了不招惹麻煩，那就扮得更像些吧。于是，扮作富家公子的我果然這一路沒再吸引一些不善的眼光，順利地到達(dá)了京城。家于我而言并沒有清楚的記憶與溫暖，但我還是按照奶奶的交代來到了這里，或許在潛意識里，我還是想要回家，想要家的溫暖。站在大門門口，我抬頭看著陳府這兩個字，不知道自己先抬左腳還是右腳。奶奶說，父親是老夫人名下酒樓的掌柜，在我們離開京城時，老夫人本打算把酒樓的契約給父親，但最終還是決定把契約留給我，只是把這些年的利潤給父親。所以，我想，這個家應(yīng)該是不歡迎我的。

轉(zhuǎn)身離開，轉(zhuǎn)角處聽到一個少年的聲音：“慕容公子，我家二姐真是太有福氣了，您一回來就來找她了，我這就把她叫出來?！蔽乙汇?，慕容公子？但不敢繼續(xù)停下，只好走過轉(zhuǎn)角，十年過去，即使他是慕容華，也應(yīng)認(rèn)不出我了。正面看去，根據(jù)年齡判斷，那位慕容公子的確是慕容華，我的心跳了一下，不是因為我喜歡他，只是他與慕容毅有太多的相似之處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同父同母，年齡相差5歲的兩個親兄弟，相貌身形像是一對雙胞胎。所以，一直以為自己是夫人所生的慕容毅，也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世，特別是每次看到陳氏臉上的那種想要表達(dá)母愛的神情時。人世間，很多事情，是無可奈何，有情可原，還是一場算計，想來都只是一種掩飾與借口。慕容毅不知道，一心想要愛她，給她母愛的陳氏，最終把他送給了死神，對他照顧有加的哥哥，也眼睜睜看他吃下一塊塊有毒的杏仁酪。

擦身而過，慕容華拉住了我的胳膊。我一驚，難道他認(rèn)出我了？然后，慕容華松開手，說不好意思，他認(rèn)錯人了。我繼續(xù)向前走，聽到他的低喃，怎么會把一個男的看成她。我松了一口氣，女扮男裝真是正確的。

我想慕容華記著我，應(yīng)該是五歲那年，我和他打過一架吧。那時，慕容毅已經(jīng)向婦人確認(rèn)了陳氏是他的親身母親，自然和慕容華的關(guān)系也比以前親密了很多。在這之前，慕容毅想和慕容華一起練武，比武，一起玩耍，但慕容華總是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蛟S這就是妾的孩子與正妻的孩子之間的距離吧，但知道兩人是親兄弟后就常常在一起練武和比武了。每一次比武，慕容華都會把慕容毅打倒在地，而那一次，我剛好經(jīng)過，看到慕容華把慕容毅打倒在地，慕容毅又站起來再次和慕容華比試，一次又一次，終于在慕容毅又被打倒后，我沖了過去，和慕容華打起來了。結(jié)果顯而易見，我也不是慕容華的對手，也被打倒在地。坐在地上的慕容毅和我，互相看了一眼，兩人同時起身，一起沖向慕容華。經(jīng)過一番打斗，慕容華終于被我們按在地上。那時，慕容毅問我，槿妹妹，你怎么會武功。我忘記了奶奶的叮囑，脫口而出，因為我要一輩子保護(hù)你啊。那時，慕容毅大笑，然后坐到地上，我也松開了抓著慕容華的手，站了起來，看著大笑的慕容毅，有些惱怒?！吧倒?，我不需要你保護(hù)，我要保護(hù)你一輩子?！闭f完后，慕容毅站起來，拉起慕容華，就跑了。

他肯定又去廚房偷吃了，那時看著他們跑開的背影，我撇了撇嘴，并沒有思考慕容毅的話。其實，那時的我并不懂什么叫“保護(hù)”“一輩子”這些詞的意思，一切只是本能反應(yīng)。就像，我沒有去想慕容毅的那句話，但是我卻記住了那句話，在多年之后，時間越久，記得越清楚。

我來到夫人留給我的酒樓，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個酒樓，但心中也并沒有太多的感情。它的價值只是夫人留給我的生活花費(fèi)的一個來源，然而我也并沒有覺得她有多重要，反而覺得它是一種負(fù)擔(dān)。

當(dāng)年夫人帶著奶奶和我離開將軍府時，只帶了銀票和金子。我隨身穿的衣服也在鋪子里買了新的換了，然后那一身衣服就疊好放在路邊。唯有慕容毅的小刀，夫人一直隨身帶著。奶奶說，相愛多年，夫妻多年，同患難卻無法共享福，到最后只剩下安身立命的錢。所以，夫人走了，奶奶走了，還剩下的錢就都是我的了，這是她們所能給我的最大的照顧了吧。奶奶說，當(dāng)年走之前，之所以帶那么多錢，就是為我準(zhǔn)備的。但，或許是因為從小到大，我并未缺過錢，所以，明知錢的重要性，卻也無甚感情。

酒樓很熱鬧，但是進(jìn)入自己的房間后，便清凈多了。吃了點(diǎn)飯菜，洗了澡，便躺在床上，思索著，我該做什么。從前，我的世界太小，卻感到無比滿足；現(xiàn)在，世界突然變大，卻感到無限空虛。我仿佛什么都可以做，什么也都可以不做，可以走這條路，也可以走那條路，看似無數(shù)種選擇，實際上卻被困在了原地。

隔壁房間突然傳來吵鬧聲，應(yīng)是喝醉了酒，在亂說一氣。只是會聽到慕容將軍，慕容公子，軍隊，丞相，我有些好奇，便起床，走到墻邊。原來是慕容將軍之前所帶軍隊里的士兵正在討論現(xiàn)在的朝廷，聽了好久，結(jié)合來京城這一路上聽到的消息，便大致明白了慕容將軍為何遭到彈劾，被罷免官職。

前丞相立志于改革之路，實施新政，得罪了一批老貴族。待他去世后，改革廢止，他所支持的官員也因此遭到牽連。慕容將軍正好是前丞相一手提拔起來，慕容將軍的戰(zhàn)績以及對軍隊的掌控也支持著前丞相。因此，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夫人走后的這十年，是慕容將軍最風(fēng)光的時候，是慕容將軍府最熱鬧的時候。但，奶奶曾說，于夫人而言，慕容將軍最風(fēng)光的時候應(yīng)該是騎在戰(zhàn)馬上，滿身鎧甲沾滿敵人的鮮血，舉起手中的武器，高呼勝利的時刻。

如今，慕容將軍去世，慕容公子雖繼承家業(yè)，卻也不能掌握軍隊，在朝廷上沒有地位。現(xiàn)在，軍隊在新丞相的門生的帶領(lǐng)下，再無往日的紀(jì)律嚴(yán)明，也無往日的血?dú)馀c團(tuán)結(jié)。所以，隔壁這幾人正在商討，怎樣才能逃離軍隊。

我又躺回床上，懶得再聽了，走了這幾個月，身體很是疲憊，沒過一會兒，便睡著了。一覺醒來，已是天亮。打開門，準(zhǔn)備下樓吃飯，然后看到一行人正好從隔壁房間出來，我并不怎么在意，就轉(zhuǎn)身下樓去了。

在靠墻角的桌子旁坐下，叫了一份早飯，正在想吃完飯做什么時，就看到幾個人也坐在這里了。那個穿著兵服像是這群兵的核心的人邊坐下來邊說，小兄弟這里沒人吧，我們就拼一桌吧。我沒有說話，一是因為我學(xué)的男聲還不像，而是覺得他們應(yīng)該是想確認(rèn)我是否聽到他們昨晚的話。坐下后，他們并沒有和我說話，而是自己又開始聊起來了。我不想聽這些與我無關(guān)的話，便在想，吃完飯后該干什么，想要去慕容府看一看，可是又怎么進(jìn)得去呢，想要回家，可是連父親的樣子我都不知道，天地之大，竟沒有可以容身的地方。奶奶說，槿兒，有些事糊涂一些，才會少些煩惱，可是人生的事不是你裝糊涂就可以，因為那還需要別人的配合。奶奶說這些話時，眼睛看著很遠(yuǎn)的地方，很遠(yuǎn)很遠(yuǎn)，那是我不知道的地方，也是我當(dāng)時無法理解的遠(yuǎn)方。即使現(xiàn)在，我在有家難回的時候，終于明白了這些，可是卻徒添悲傷。

店小二把一碗粥和一份小菜放在桌上時，我還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直到剛剛說話的那個人拿起筷子放在我的手里時，才清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已是淚兩行。放下筷子，我站了起來，準(zhǔn)備回房，卻被他拉住了手腕，他說，飯吃了再走，浪費(fèi)了可惜。我想掙脫他的手，但掙脫不開，便坐下來，開始吃飯。我想要快速吃完，卻被嗆著，放下碗筷，捂嘴咳嗽，只感他的手輕拍我的背，喉嚨感覺舒服一些了。停止咳嗽后，我站起來，快步離開，轉(zhuǎn)身卻撞上一個人。

抬起頭，看到是慕容華，想也沒想便側(cè)身要走開，但被他后面昨天見過的那個我的弟弟攔住了。他說，撞到人不道歉就走，問我知道撞的是誰嗎？我當(dāng)然知道是誰，正因為知道是誰，才更想要快速離開。我正準(zhǔn)備向慕容華道歉，卻聽到，小兄弟我們昨天見過吧。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如果說謊，才會被他懷疑吧。慕容華又說，沒關(guān)系，你走吧。

我說了聲謝謝，準(zhǔn)備走，卻又聽到后面響起一句話，小兄弟，這是你的小刀吧。我摸了一下腰間，發(fā)現(xiàn)小刀的確不見了，便立即轉(zhuǎn)身，快步過去拿，一定要在慕容華看見之前拿到，卻在不覺中用了武功。所以，在拿到小刀的那一刻，慕容華摘掉了我的帽子，而我反射性地防御，小刀劃傷了慕容華的手臂。本來，酒樓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們身上，現(xiàn)在更是如此，看戲的，好奇的，一時間我不知所措。置身于眾人的眼光中，仿佛被脫光了衣服，赤裸裸地供人指點(diǎn)。那個弟弟趕緊去看慕容華的傷口，我也看過去，慕容華看了看傷口，又看著我說，沒事。然后，我抬腳，轉(zhuǎn)身離開，卻被慕容華拉住了手臂，他說，槿兒，你終于回來了。我施展武功，掙開他的手，只聽他痛的輕叫了一聲，我低頭看到血從指尖滴落，地板上幾滴鮮紅。

是你自己用這只手拉我的，我說。慕容華點(diǎn)了點(diǎn)頭，接著說，你不去看看二弟嗎？我看了看他，然后轉(zhuǎn)身上樓回房了。奶奶說，慕容毅實際上被夫人偷偷埋在郊外的那幾棵梨樹中的某一棵下，不久后，本來已有花苞的梨花并未開，而是全枯萎落地。那時，夫人才知道，慕容毅的病是一場從他被過繼時就計劃好的陰謀。

當(dāng)年，夫人隨慕容將軍四處征戰(zhàn)，第一個孩子在戰(zhàn)場上一路顛簸中滑胎了，第二孩子剛出生，便因為征戰(zhàn)失敗，敗退時孩子染上病，死在了夫人的懷里。再后來，雖然一直吃補(bǔ)藥養(yǎng)身體，夫人卻再沒懷上。夫人曾對奶奶說，逝去的孩子總是會出現(xiàn)在她的夢中，質(zhì)問她為什么要在不能保護(hù)她們幼小的生命時懷上他們，生下他們。所以，夫人從此后就把每天的補(bǔ)藥倒掉了，想要等戰(zhàn)亂平息后再生子。只是沒等來戰(zhàn)亂平息的那一天，卻等來了三個小妾和兩個孩子。當(dāng)軍營里擴(kuò)散開慕容將軍納小妾置外室的消息時，夫人和奶奶才知道。這些年，夫人陪嫁的丫環(huán)一個個因病或是幫助夫人都去世了，只有武藝高強(qiáng)的奶奶陪在夫人身邊了。于是，所有的人只要瞞住她們兩人就好了。

盛氣之下，夫人拿著慕容將軍送他的劍，來到離軍隊駐扎處不遠(yuǎn)的村子，推開了院門。眼中看到的是，卸掉鎧甲的慕容將軍跪在院中，三個小妾跪在慕容將軍后面，其中一個小妾抱著一個嬰兒，旁邊還跪著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再后面，是兩排平日保護(hù)將軍的侍衛(wèi)。夫人掃視了整個院落后，看了看那個四五歲的男孩，然后目光落在慕容將軍身上。奶奶說，那時，全院肅靜，氣氛緊張到就像一根緊緊繃著的弦，再彈一個調(diào)子，就斷了。慕容將軍說，無后為大，這一切都是為了傳宗接代。夫人緊緊地看著慕容將軍，一步一步走過去，將劍架在慕容將軍的肩旁上。后面的侍衛(wèi)突地站起來，紛紛拿著武器指向夫人，奶奶也拔尖相對。這時，孩子的哭聲打破了緊張的氣氛，夫人看了看那個年輕漂亮的夫人懷里的小嬰兒，拿開了劍，走過去抱過了孩子。小嬰兒在夫人的懷里止住了哭聲，只聽慕容將軍說，這孩子與夫人有母子之緣，便過繼給夫人，這樣夫人也膝下有子了。夫人抱著孩子，轉(zhuǎn)身走了，出了院門，外面的士兵還沒來得及隱藏起來，夫人沒有看他們，徑直地抱著孩子走了。

夫人抱走的孩子就是慕容毅，那個五歲的小男孩就是慕容華。自此后，夫人一心照顧慕容毅，脾氣秉性也不似以往。半年后，戰(zhàn)亂平息，皇帝賜慕容將軍府，慕容將軍一大家人也就回京了。日子一天天平淡地過去，夫人也終于明白，自己還是逃不過像母親那樣的命運(yùn)。

我坐在床上，不知道為什么會在這里，難道心中還是放不下，即使痛苦，也想要抓住一點(diǎn)與自己相關(guān)的人或是物。突然，我拿起行李，準(zhǔn)備離開，不管去哪里，只要離開這里就好。只要離開了這里，就不會再這樣痛苦了。這時，響起了敲門聲，我沒有去打開，想來應(yīng)該是慕容華吧。記得那年慕容毅去世后，慕容華拿來一盤杏仁酥，說這是慕容毅最愛吃的，我們一起把它吃完。那時，我們坐在他們常常練武的地方，把一盤杏仁酥都吃完了。然后，慕容華站起身說，槿妹妹，以后，我替二弟照顧你吧。我沒有講話，就那樣抬頭看著他，他是慕容毅的哥哥，比我們高那么多。慕容華低頭在我的額頭上親了一下，這時，奶奶叫了一聲“槿兒”，我們才看到奶奶和夫人就站在走廊后面。慕容華叫了一聲“母親”后，就跑開了。后來，奶奶說，槿兒，如果你回京，慕容華一定會利用各種手段讓你留在他身邊的，但要記住，他不是值得你依靠的人。

“槿兒，我是父親，把門打開好嗎？”聽到這句話，我愣了一下，走過去，把門打開了。看著眼前這個干凈的中年男人，我不敢確定他就是我的父親，沒有一點(diǎn)記憶，只有陌生。他說，我回京了怎么沒回家，他一直期待著我回來，所以一直認(rèn)真辛苦地管理著這家酒樓。我低著頭不說話。他繼續(xù)說著，家里的母親姨娘弟弟妹妹都想念著我，讓我一會就收拾東西回家。我說，不用了，既然酒樓是我的，這也是我的家。說完后，我看到他的臉色明顯地暗了，但轉(zhuǎn)瞬又堆起笑臉，繼續(xù)勸我。我說，我累了，想要休息。他很識相地說讓我好好休息，等我休息好了再來找我。

走，還是不走，我又有些猶豫了。在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他們是與我相關(guān)的了，即使他們不是真心待我，但只要我還有利用價值，便還是會給我一個家的溫暖，給我一個不用流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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