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回憶
童養(yǎng)媳,是個遙遠(yuǎn)的名詞,現(xiàn)在人對它已經(jīng)非常陌生,只有走進(jìn)民國的影視或書籍方能知曉那段歷史的苦難。因為舊社會非常貧窮落后,眾多的民眾因家境貧寒而娶不起兒媳婦,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他們到外地抱養(yǎng)一個女孩來做童養(yǎng)媳,待養(yǎng)到十四、五歲時,就讓她同兒子完婚。
雖然童養(yǎng)媳時代已經(jīng)過去大半個世紀(jì),今天提起,是對于一個無私無畏的封建社會女性的一種追憶。因為她就在我身邊,一位值得敬重的人——我的二姨。
是二姨誕生一百周年紀(jì)念,由一個封建社會的童養(yǎng)媳成為駕馭人生,主宰自己命運的女強(qiáng)人,尤為值得后人敬仰和牢記!
二姨姓袁,名滿榮。名字意欲深刻,榮,是袁氏家族的傳承和象征。外公廣學(xué)在世時十分講究風(fēng)俗、家規(guī)。希望子孫能光宗耀祖,所以兄弟姐妹中的名字都帶“榮”。“滿”意味著女孩的降生到此為止。為了延明香火,父母求子心切。
二姨生性可愛,打小思維敏捷,她堅持強(qiáng)不過分,懂得愛憎分明。有不對的地方,還敢與大人理論。很獨立,很像男孩子性格。
看她自立,吃不到“嘮吧”虧,家里人很是放心。九歲她就能自食其力,并作為童養(yǎng)媳送她到了唐龍謝家村的謝氏家。聽到后二姨十分難過,她堅決不從,大哭大鬧:“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在封建社會,父母的話金口玉牙,女孩只好唯命是從。二姨家家境不錯,父親沒有職務(wù),但是個文化人,母親知書達(dá)理,村里詩書氛圍濃郁,突然要到另一個不同意味的環(huán)境里生活,她實在受不了這種強(qiáng)行和委屈,還經(jīng)常躲在一個偏僻的角落里不吃不喝。(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在父母的再三勸說之下,選定好良辰送她去了謝家,從此二姨成了謝家的人。謝家人懂得珍惜,只是家境貧寒。一個充滿夢幻的少女雖然勉強(qiáng)接受了這一事實,但在她純潔繽紛的世界里已經(jīng)感到路途的迷茫。雖沒有涉事,但她已經(jīng)開始懂得??烧l又能讀懂自己的內(nèi)心呢?好幾次她偷偷跑回娘家,看著眼前未成年的孩子做母親的心里十分難過,并想:家里不是揭不開鍋,為何要將女兒送出去呢?娘親一把摟著自己的女孩失聲痛哭?!叭绻皇侵x馨香人好,娘也不會這樣做啊。只要一生勤勞,你就不愁吃穿。兒啊,聽娘話!”
在當(dāng)?shù)?,曾氏的為人教養(yǎng)屈指一數(shù),盡管男孩家境窘迫,可送出去的女兒決不能壞了家風(fēng),嫁出去的女孩應(yīng)該孝敬公婆關(guān)愛丈夫,撫養(yǎng)好兒女。每次跑回家來,外公總要好說歹說地送她到一個叫唐龍坳的岔路口,但好幾次她都躲到路口的叢林,直到謝家人找來父母才知曉。此后每次回來外公要費盡周折將她送到謝家莊去,直到邁進(jìn)家門外公這才打道回府。一路上只見她晃晃悠悠,慢慢吞吞,邊走邊采摘著路邊的樹葉或小花,三步一回頭,眼里依然含著淚水。
馨香這孩子人品很好,他的豁達(dá)、勤奮,像個成就家業(yè)的人。人正兒八經(jīng),從來不會花言巧語,在外公看來這些都是優(yōu)點??磥磉@輩子也只能任由天命,既然改變不了現(xiàn)實,難道還改變不了自己?二姨想。從那以后她經(jīng)常背著背簍,帶著鐮刀,隔三差五地回娘家看看父母,看看曾經(jīng)和自己打鬧的姐妹。未來成為定局,她尊重父母,選擇了孝忠。打那后欣然面對生活。每次回來她都要帶著背簍,準(zhǔn)備覓豬草,拾些柴火,帶回謝家去,每每滿載而歸。
一個睿智的女孩眾觀家人,自然一舉多得。
對于岳父的教養(yǎng),馨香記在心上,為之感動。
謝家人待二姨很好,慢慢的二姨也安下心來,好好地愛這個家庭。
二姨美好的年華在謝家度過,經(jīng)歷了苦難,但沒有受到過欺凌;沒有過自己理想的幸福,但得到過尊重和愛戴。
二姨說話直爽,有時甚至尖刻,一個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性格的女性。可偏偏很多人喜歡她,說這樣性格的人讓人安全。殊不知剛毅的女人在一個七尺男兒的心理會是什么感受?有人這樣看。一個把愛當(dāng)成責(zé)任的人,又怎么會不愛自己的丈夫呢?盡管語言不多,愛卻深藏心底。一個不愛家人的人又怎么去愛身邊的其他人?平時很少交流,只在歇下來時,二姨會想起姨父“做什么鬼,這個時候還不回來!”回來后她又說:“還不快吃飯去,飯菜還熱著呢!”她表情自然,不帶一點兒溫情,但急切的話語飽含了關(guān)愛。愛是從風(fēng)雨里走來,對于陽光并無過多奢望,幸福是多元素化的,真誠平淡的相處也沒有什么不好。
二十二歲那年,二姨她們有了自己可愛的孩子,首先是個男孩,她很高興。女孩一樣很好,但男孩不再重復(fù)自己的苦難,不再重返貧瘠的大山……。她堅決送孩子上學(xué),哪怕“肩膀頂不起背脊扛”勞動雖然辛苦,但她很快樂。耕地犁田伐山種菜,每每出去,她首先想好許多當(dāng)天要做的事情,梳理之后一并兼顧完成。工夫不分男女,體力活她不在話下,做起事來甚至比男同志還行。
大自然是無私的,在她眼里自然界的所有植物是珍寶。山花和野草給了她的靈性,詩一般的生活給予她無盡的向往與追求,她沒有文化,卻能把心交與身邊的人和事,交與古老的農(nóng)莊和美麗的大山。從接受現(xiàn)實的那一刻起,她心靈沉靜,隨之事事稱心如意,大概這就是福祉,是勤與愛的惠及。是摯著和坦然所收獲到的快樂。
盡管家境貧寒,不愛不行。二姨完完全全愛上了這個家,她起早貪黑,從沒有被困難所嚇倒過,她種瓜得瓜,再多的收成她不變賣,而是用來惠及更貧困的人。她始終覺得富有,與其不同的是她會精打細(xì)算,她付出的勞動是常人的好幾倍,所以她收成多多。也因為胸懷坦蕩所以她生活得很快樂。聽說誰家困難,她會毫不猶豫地施舍。在她自信的同時也給予了身邊人的勇氣和力量。人,因為付出,所以坦然。也因坦然之所以付出。
離她家一里地遠(yuǎn)便是國營礦區(qū),住滿了工人家屬,他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窮富不均。河南籍的老董,家有六口,僅靠一個人的工資生活,生活十分拮據(jù),二姨知曉后,經(jīng)常拿些米、雞蛋、紅薯之類的送到他家里,好幾年,直到董師傅的孩子漸漸長大,日子才一天天好起來。董師傅一家十分感激,日后常來常往。
知道二姨人好,凡路過的人都喜歡歇下腳來喝茶聊天。只要聽得誰家困難,她就“哎!造孽,真是造孽哦!”地自言自語道,一邊從屋里拿出東西“來,拿回去解難為知急!”“那你自己家呢?”對方問。“不要緊,吃了用了還會有的!”回答爽快。她的豁達(dá)和無畏令人鼓舞。她言語不多,而是用行動詮釋
如果說“初生牛犢不怕虎”那是源于二姨小時候的機(jī)靈和霸氣,她看管十畝山林從沒有被人偷盜過,只要聽到她的響聲,小偷就被嚇得心驚膽戰(zhàn),掉頭就跑。她總是無所畏懼,從沒有害怕過什么,到深山峽谷采摘山藥,到雜草叢生的溝壑尋覓山珍,甚至連好高的樹她都能攀爬上去……。
雖自己沒有出過遠(yuǎn)門,但這個世界仿佛早已被她熟知。一個通情達(dá)理的女人秉持著愛和善良,走到哪里所收獲的便是幸福和快樂。為孫兒的降臨,她毅然打理行裝獨自北上,一路到達(dá)兒子居住的地方湖北咸陽。對于她的遠(yuǎn)行家里人十分擔(dān)心,而她若無其事,連連說“不怕不怕,沒事。我一點兒也不怕,路在嘴邊!”兩個月后聽說她回到家里,姐妹們紛紛帶著針線活,圍坐在農(nóng)莊前院的荷樹下,聽她“講那過去的事情”。她將前后的所見所聞講給身邊的人聽“那樹,那原野,那青山擦肩而過。那刺激仿佛在駕馭飛船穿越時空,穿越地球……。”“武漢的街市美麗極了,武漢長江大橋真壯觀……?!彼f個滔滔不絕。姐妹們聽得津津樂道。她覺得人活著很辛苦,其實快樂就是要讓人分享。
聽得出平時風(fēng)風(fēng)火火,精明能干的她,照顧好一個月子絕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伺候著的她在孫兒和兒媳面前卻是溫文爾雅,像只溫順的“老兔”。
二姨依然離不開曾經(jīng)相處的山和水,田和土?;貋砗笏裢R粯拥缴缴先?,到地里去,看看久違的翠竹,看看蔥容著的大樹。所不同的是,自己多了一重身份,人變得年輕了些。喜出望外時沒有想到的是,幸福和天倫之樂正張開雙臂擁抱自己的時候,毒蛇奪去了她的生命。永遠(yuǎn)記得,一個夏天,是個晴朗的下午,在新龍上的水渠邊,終結(jié)了生命,年僅57歲。
噩耗傳來,讓許許多多了解和認(rèn)識她的人都為之嘆息而落淚。所有的親人和好友、路人,許多了解她的礦區(qū)職工和家屬紛紛前來為這位善者道別、送行。
瞬間的離去,如晴天霹靂一般,怎能叫兒女們接受?一片夕陽下的紅霞卻永遠(yuǎn)定格在碧空之上。
姨媽一生,最大的財富是勇于戰(zhàn)勝困難和迎接新的挑戰(zhàn)。一路走來,沿途綻放美麗,用信念改變自己,以良好的心態(tài)正視身邊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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