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明

我家院子的南邊與縣氣象局的家屬院相鄰，中間只有一墻之隔，再南邊就是一個小河溝，小河溝就在一面坡度極大的山坡下流淌。縣氣象局的家屬院與我家是同一年建的房，我家是土墻瓦房，他們是磚柱子土坯瓦房。上世紀(jì)末，縣氣象局考慮家屬院離小河溝、山坡太近，交通也不方便，就在距離不遠(yuǎn)處，重新選擇一塊地，建了一棟磚混結(jié)構(gòu)的住宅樓，這處院子就空下來了。院子里有兩排，共十六間平房和一個旱廁，把這些房子就租賃給進(jìn)城打工或做生意的人?？h氣象局也再沒有投入資金去維修這些房屋，三年前這些房屋成了危房，不能再租出去了，就全部拆除，木料、磚瓦都賣了，還砌了圍墻把這塊地圈了起來。周邊的鄰居看縣氣象局，一時半會不用這塊地，就你挖一塊他挖一塊，把舊土坯砸爛，種起了蔬菜。

家屬院最西邊，長有一棵望春花樹，我還是小孩時就記得那棵樹長在那兒，當(dāng)時已有茶杯粗，四十年后已長成洗臉盆那么粗，二十多米高的大樹了。每年正月底開始開花，雪白雪白的，拳頭般大小的花朵開滿樹上的枝枝杈杈。這個季節(jié)的高大喬木，除了梅花外也只有望春花開花了。附近的山坡上有幾株蒼勁的青松還有一點(diǎn)綠色的生命特征，滿山的暗黃的枯草、灰黑色樹干和黃褐色的樹葉，看上去死氣沉沉，而這株高大的望春花樹一片生機(jī)勃勃，最先帶來春天的氣息。也許是花開得太多、太潔白，不時地有喜鵲、山喳子鳥和一些又一些不知名的小鳥飛到樹上來欣賞天賜的美麗，嗅嗅沁人心脾的花香。我每天和這些小鳥一樣，站在院子里凝視著滿樹的望春花，還要欣賞樹上的唧唧喳喳叫得好聽的小鳥。望春花的花期長達(dá)二十多天，賞望春花成了我每天必做的事，直到幾場春雨落下后，望春花一瓣一瓣隨春雨飄落，到后來樹葉發(fā)出來了，最后的花瓣被春風(fēng)吹落，樹下厚厚的一層花瓣依然散發(fā)著淡淡的香味。

去年春節(jié)過后，我天天無數(shù)次向那棵望春花樹行注目禮，到正月底依然未見樹上有花，這樹怎么了，有病了？一直到清明節(jié)，山上的草綠了、樹上都長出了綠葉，滿山郁郁蔥蔥了，可那棵望春花仍然光光的枝頭，沒長出一片葉子來。這下我徹底絕望了，知道它已經(jīng)無可挽回地失去了生命，再也開不出那圣潔的白色花朵來了。我問母親：“這么大棵望春花樹，怎么平白無故地就死了?”她說：“那棵樹下是楊家種得菜，去年秋天為了擴(kuò)大種植面積，他把地挖到樹根前去了，把一些大樹根用斧頭砍了，根傷得太多，硬把這么好一棵樹毀了。這下他如愿了，樹冠再不蔭他的菜地了?！蔽艺f：“早知這樣，把你挖的那塊給他，讓他別去傷大樹就好了?！蹦赣H說：“他那人，就是整個院子的地，讓他一家去種，他也會去把樹折騰死的。他早就想把那棵樹砍了，只是他怕氣象局的人找他麻煩，他就用這種方法把樹弄死了?！边@棵沒了生命的大樹一直立在那，樹下種的菜也沒見比過去多收了多少，他家的日子還像過去一樣，沒見有多大起色。

到了秋天，這棵望春花樹的細(xì)小枝條已經(jīng)開始干枯了，一段時間總有幾只喜鵲在樹上叫著，一會飛走了，一會又來了。有個周末，我就坐在門前檐下觀察樹上的喜鵲，它們兩只同行，用嘴在樹上折下一干枯小樹枝，銜著飛向椒溪河對岸山上的大樹上去筑巢。這個距離少說也有五百多米，它們何以飛到河?xùn)|面來找樹枝，為何不就地取材，或就在望春花樹旁邊的小山坡上找棵大樹去筑巢呢？我心里想，喜鵲是有靈性的，它們家族可能一起生活在河西邊的山上，也是故土難離。望春花樹皮是一味中藥材，用它筑巢有利于喜鵲家族的繁衍生息，再遠(yuǎn)、再難，它們也會堅持不懈地做下去的。

望春花樹死了，樹干再高大，沒了樹葉，便無小蟲子，小鳥也不來樹上捉小蟲子吃，更不在上面搭窩筑巢了，所有有生命的都離它遠(yuǎn)去了。一個人的貪婪，造成了歷經(jīng)五十多個風(fēng)霜雨雪的大樹的死亡，打擾了無數(shù)小鳥的平靜生活，我再也欣賞不到過去那道景色了。真是可悲、可惱、可恨！(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2016.2.22元宵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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