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歲的雪

日頭跑的真快,昨天還在夏日里,長長的柏油路上我大汗漓淋,不想,黃陂的雪已經(jīng)下過兩場了。冬天是寂靜的,人也容易變得荒涼。木心說,你再不來,我就要下雪了。木心的失落太小了,這里已經(jīng)大雪紛飛了,整個世界都沒來。我站在窗前,望著滿滿的天空,漫天的雪花瀟瀟落下,放佛整個人都在降落。按照莊周夢蝶的玄理,誰知道我是雪花,還是雪花是我呢。置身這飄落的環(huán)境,我清楚的感覺到這落走的是時間,是青春,是生命。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一點,可什么也沒抓到。大自然就是這樣殘酷,有些東西,讓你看的見摸得著感知到,就是抓不住,它從你身體里流走,唯有無可奈何,哀然嘆息,掙扎一番,還是空空如也。大自然也是這樣偉大,以具象表現(xiàn)抽象,以有形表現(xiàn)無形,清楚的告訴你你所擁有的,該珍惜的,也告訴你她的運行鐵律。
南方的雪,是這樣的脆弱,落在地上就沒了,留不住。虛無縹緲,了然無痕,來過放佛沒來過一樣,就像2015年之于我。這一年,從稀里糊涂開始,從稀里糊涂結(jié)束,似曾走了一遭無何有之鄉(xiāng)。稀里糊涂,有時候并不是主觀不作為。當(dāng)你選擇一個目標(biāo),奮然前進(jìn)“跨過山和大海,也穿過人山人?!保G斬棘終于站在了風(fēng)口,準(zhǔn)備“春風(fēng)得意馬蹄急,一日看盡長安花”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目標(biāo)沒了,長安城跨了。而長安城的垮塌,是結(jié)構(gòu)調(diào)整,是頂層設(shè)計,潮流所至,浩浩湯湯,不可阻擋。你只是“革命的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你瞬間感覺“西風(fēng)烈,長空雁叫霜晨月”,一股悲愴襲來,大地和天空都變得荒涼,所有的聲音都是哀鳴,一切的色彩都變得暗淡,全部的面目都顯得得憎惡。心靈蒼白無力,就像早年寫的這首詩:
我耷拉著頭,望著北方
疲憊的行走在無邊的沙漠上
曠古的黃沙大漠上滿是渾厚與蒼涼
微風(fēng)掃過,天穹高高,云縹緲(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海浪一樣的沙波從遠(yuǎn)方向我奔來,整個世界都在向我奔來
無邊無際,滿天無涯
我正在向遠(yuǎn)方走去,遠(yuǎn)方有多遠(yuǎn)
我只是一匹戰(zhàn)斗過后的狼
不禁想起,這浮亂世間,常常不缺乏犬儒主義色彩的文人。文人多狷狂,不羈放縱愛自由,可生活不會原諒誰。生活是所有人的生活,是社群,有規(guī)矩,得講究。個體的努力很可能被整體蹂躪的支離破粹,社會運行機制會自覺的讓個人為整體服務(wù),個體為整體犧牲。文人又有些獨立、自我、封閉,不食人間煙火。愈是這樣,愈發(fā)的有堅守,容易固執(zhí)。自然是離社群越來越遠(yuǎn)了,一個脫離社群的人,是不可能獲得社群認(rèn)可的。文人總在現(xiàn)實與自我中搖擺不定,妥協(xié)前行,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樣子,自覺所有的人都不理解他。而現(xiàn)實中,所有的人都是大小不一的文人,都有文人成分,都有犬儒色彩。
紀(jì)伯倫說“我們已經(jīng)走得太遠(yuǎn),以至于忘記了為什么出發(fā)”。而現(xiàn)實更荒謬的是,我們不知道為什么出發(fā),卻要走的很遠(yuǎn)。我想起了賽繆爾·貝克特的《等待戈多》,戈多是永遠(yuǎn)不會來的,而等待的人卻渾然不知。其實戈多來與不來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將等待變得有意義,不然這就是一部荒誕劇,甚至是悲劇。我也想起了王躍文筆下的陳廷敬,這真是一個帶著鐐銬跳舞的勇士,跳得那樣精彩絕倫,功勛卓著,乃至名垂青史,他真是舞臺上的贏家。這是一種與犬儒者絕然不同的人生,犬儒者是被動的,他是主動的,犬儒者是帶著鐐銬爬行,他是帶著鐐銬舞蹈。舞臺上,沒有鐐銬的舞者是不存在的,精彩正在于鐐銬下的勇毅,俯仰之間,沉著冷靜,謀劃好每一個動作;精彩也在于鐐銬下的動感,它來的更真實、更激烈、更冷酷,且別樣的壯觀?,F(xiàn)實是項莊與樊噲的舞蹈。
少年時,相信人定勝天,造化自我。成年后,相信盡人事,聽天命。我還未老,道法自然是至善的覺悟罷。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戰(zhàn)斗罷,現(xiàn)實容不得半點矯情,所有的矯情都是無病呻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
窗外,雪停了,它帶走了整個2015年,也帶走了稀里糊涂。雪真是個好東西,它潔白、冰冷,它也應(yīng)該是純粹、理性的,正是行健者的秉性。這是一個好的開端,這場26歲的雪,下的是時候。
2016年1月23日
周六,子夜,璋于黃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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