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驟冷像個冬

文／劉毓民

三九三，凍破磚，冰棱常常掛窗前。三九第三天，按理該是整個冬季的極寒之時，而今冬并非此日。天零零星星飄了幾片雪花，如同鳥雀灑尿一樣，滴幾點，就止住了。

入冬以來，的確降過兩場小雪，但都是極具象征性的。沒有漫天飛舞，也沒有鋪天蓋地，更沒山舞銀蛇的白茫茫景致。所下的兩場雪，竟連樓下綠化帶里的女貞也沒覆蓋住。只是幾株棕櫚樹葉間，積過薄薄的白雪。整個三九，不是霾天，就是陰天，沒有一個像樣的朗朗之日。氣溫不是很低，天氣不是很冷。以致人們不知冬之酷寒是什么樣了。

進(jìn)入四九，天氣驟變。溫溫煦煦的暖冬狀貌，在強(qiáng)冷空氣助推下，霾去了，云散了。天闊了，天藍(lán)了。氣溫也降至零下十幾度了。這幾年來的數(shù)個冬天，氣溫降至零下十度的日子，的確為數(shù)不多。去年的冬天，最冷也就零下八度。

今天凌晨，出去買菜，碰到幾個熟人。他們一個個裹裝嚴(yán)實，說氣溫降至零下十四度了。我半信半疑，身體沒有感覺到那么嚴(yán)酷。沒走多遠(yuǎn)，耳朵梢凍得發(fā)疼，兩手冰冰涼涼，連出氣都像噴霧了。遇到極寒天氣，我立馬把羽絨服的帽子戴上，雙手插在左右兜里，加快步伐前行。(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至鄰街店鋪附近，看到了厚厚的結(jié)冰。店鋪、食堂，順路傾倒的污水，成了放射狀彎彎曲曲的神經(jīng)，锃亮出蜿蜿蜒蜒的凝固晶體。一輛騎電摩的，從我身邊飛過，又在我眼前百十米處人仰車翻。車后的土豆白菜，順地亂滾，橫七豎八。戴皮帽、皮護(hù)膝、棉手套的摩的師傅，從地上艱艱難難地爬了起來。他來不及扶車，也沒管一地的蔬菜，而是咧咧著嘴，一個勁揉他的右膝蓋。其痛苦狀，令人同情。我前面的幾個行人，幫忙把車扶起來，車鏡掉了，玻璃碎了。又把順地亂滾的蔬菜撿到一起，放入袋子。他倒地，是因店鋪傾倒污水結(jié)冰所致。

天氣朗晴，并伴隨陣陣刺骨的北風(fēng)。陽光明媚，街道澄澈。我匆匆到煙草公司買了幾條煙，就順熱力公司的街道返回了。一家店鋪門前，地上冒出來不少水，漫浸了半條街道，并結(jié)成了冰層。店主已雇民工用鎬頭翹地磚了。地凍了，羊鎬用力下去，一挖一個白茬。據(jù)老板說，水管凍爆后，水龍頭沒水了，生意也沒辦法做了。

耐不住盛寒，就匆匆往回趕。至橋頭，想買點豆腐蒜苗和生姜，誰知，那里只剩下賣橘子、蘋果的兩戶商販了。賣菜的商販，不知所蹤。

進(jìn)入一道門，別人問我，我隨即應(yīng)答。她是誰，我一直沒有猜到。她皮靴皮裘大衣，白色的圍脖纏了幾圈，戴口罩，頭上又是一頂帽子，僅憑露著的那兩顆眼睛，我辨識不出來。天冷是冷，但不至于把人裝扮成月婆子。

沒買到豆腐、蒜苗，大燴菜就沒法做了。于是，剝了兩片白菜幫，切了點白蘿卜，蓮花白，又切了點香腸，肉皮，炒了盤酸辣燴菜。又下了一鍋面條。粉面用少了，面粘在一起，下鍋后，盡管用筷子剝離，還是粘的粘，斷的斷。為了盡可能讓粘在一起的疙瘩面團(tuán)煮熟，多煎了兩開。誰知，舀碗里，成糊涂面了。不喜歡，也沒辦法，只好自作自受，自食其果了。

下午六點，把剩的糊涂面一熱，再加上炒的菜，將就湊合吃了。吃罷晚飯，肚子脹，打嗝，看來，必須外出走走，不然，胃里的東西不好消化。再說，今天萬步僅僅完成了一般，既然決定漫步鍛煉了，天冷也得堅持。

出門前，我先打開窗戶，手伸窗外，冷冷的，有風(fēng)。于是，西裝外套了羽絨服。下至一樓，拉鏈合上，兩手揣兜里，等適應(yīng)外面氣溫了，才走出單元門洞。

出了一道門，已有單位同事，散步返回了。自己加快步伐，近似小步慢跑。凜冽寒風(fēng)入脖，一陣瑟瑟。于是，把羽絨服帽子戴上，把脖子拉鎖扣上，繼續(xù)西行。跑累了，緩步行走。一直走到長恨歌廣場西三百多米的紅色廣告柱子處，南行六七十米，上二十多級臺階，至公路上。東行，至華清池“霓裳羽衣”廣場，轉(zhuǎn)一圈，又至中廣場，再東，至“春寒賜浴”廣場。這時，才看見了在東北方向升起的一輪明月。我駐足，靜觀。月亮渾圓，朦朦朧朧，感覺圓月離我們太遙遠(yuǎn)太遙遠(yuǎn)了。我不知我該說什么，做什么。也不知道是否可以借明月浪漫我的情懷?？諘邕|闊的天宇，是我百感交集：我寄愁心于明月，隨風(fēng)能到美國西。

我傻傻地望著天空，一時迷茫得不知所措了。我在月亮周圍，努力去覓尋星辰，不知是夜空彌漫著云霧，還是夜空混沌著淡淡的憂傷，居然沒有找到一個熠熠放光的星星。

至“關(guān)中廟街”大殿下的四合小院，五六個習(xí)武者在那兒打拳練功。著黑色寬松習(xí)武服的，四十五歲上下，他的一招一式，有模有樣，騰挪跳躍，身輕如燕。而隨他習(xí)武的兩位，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硬硬框框，笨笨拙拙。無論是轉(zhuǎn)身還是重心下移，都異常蹩腳。腰子硬的，像是綁了根攪草棍般，生硬得活像兩只蠢鴨。細(xì)看，才知跟隨習(xí)武的兩位，年歲大了。老胳膊老腿，要他們做出童子的柔軟，自然是不切實際的。

一位中年婦女，也在那里靜蹲。她面對大殿西墻，兩臂伸出，兩腿微屈，蹲樁的功夫了得。她平心靜氣，文絲不動。一蹲就是一個小時。而后來的兩個，棉衣裹得嚴(yán)實，稍微預(yù)熱，就脫掉大衣練習(xí)打拳了。我熟悉的陳師，已經(jīng)操練結(jié)束回家了。一個人站在旁邊看著，也挺冷的。我鉆進(jìn)正在改建的門面房里，能遮風(fēng)擋冷。狗凍嘴，人凍腿?？戳艘粫?，兩腿凍得瑟瑟發(fā)抖，支撐不住了，于是又折返回家。

走到樓下，看見東邊天際的圓月，漸漸明朗了。我站在道中，仰視天宇，終于看到了幾顆明亮的星星。北風(fēng)吹著，吹得梧桐樹上的干枝殘葉，沙沙作響。其戾聲慘慘，其怨憤幽幽。樹丫搖晃，月亮也影影瞳瞳，斑斑駁駁。

我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了。寒冷月夜里孤孤單單的我，煢煢孑立，形影相吊。頓時覺得哇涼哇涼的。我摘下帽子，揉揉太陽穴，搓搓額顱，整理整理亂糟糟的心情，又鉆入樓道上樓回家了。

這幾天，天發(fā)威了。潑皮出幾分恣肆妄為之態(tài)。老天容顏發(fā)怒了，怨恚出暴烈的冷酷與無情來。這樣的天象，這樣的冷，這樣的呼嘯，才像個冬天的樣子啊！

2016年1月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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