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看氣質(zhì)”

文/馬燁

這老頭兒出生于五十年代初，經(jīng)常聽老頭兒講起他們那個年代的那些個事兒。聽說老頭兒的老頭兒劃成份的時候曾被劃到了地主階級，無疑是遭到政治迫害的人。那么一大片地被分割的只剩一小塊兒，在不斷增加人口的情況下一下子淪為貧農(nóng)。慶幸的是土地改革沒幾年又成立了人民公社，也就是集體吃大鍋飯，多勞多得不勞當(dāng)然也得不到。

老頭兒兄弟姐妹一共五個，在家排行老三。盡管那個年代缺吃少穿但每家每戶孩子的數(shù)目都很可觀，孩子多了自然照顧的就不周全，但到不至于備受冷落，老頭兒就是這樣。老頭兒的大姐二哥初中畢業(yè)后就到生產(chǎn)隊里參加勞動掙工分，所以有一口吃的要先緊著有勞動力的人吃，再一個老頭兒下邊還有四弟和五妹，由于年齡偏小為了盡量避免造成營養(yǎng)不良有一口吃的也要緊著四弟五妹。那個年代也不注重教育，說實話每天都餓著肚子哪來的心思學(xué)習(xí)，所以老頭兒沒讀完初中就參加了勞動。

老頭兒經(jīng)常說：“我年輕的時候特別能吃，中午一頓飯能吃五六個干糧。”老頭又說：“早上下地的時候拿一雙筷子分別穿上干糧，方便又省事兒。中午吃完干糧就地睡一覺，別提多美了?！边@老頭兒終于掙上工分了腰桿自然顯得也直了。

老頭兒傳承了晚婚晚育的優(yōu)良美德，二十八歲時終于迎娶了鄰村一位和他一樣大齡的女青年。在當(dāng)時幸福是什么？我認為就是溫飽，不像現(xiàn)在又是追求房追求車又是追求存款的，想想這些就頭疼。老頭兒說他當(dāng)時就趕了一輛馬車帶上幾十斤干糧直接把他老伴兒娶進了家門。當(dāng)時老頭兒的老伴兒可能是看中他是一個身強力壯，精氣神兒十足的小伙子，下地干活絕對是一把好手，才決定跟隨老頭兒一輩子吧。老頭兒晚婚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在家排行老三，老頭兒的二哥作為長子在家要有一些特殊待遇，想必大家都懂得，同時還要遷就四弟和五妹，所以把婚事耽擱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等到自立門戶后次年老頭兒喜得千金，可惜并不受老頭兒的老頭兒待見，那個年代重男輕女的問題還是很嚴重的。而老頭兒的二哥家卻是一位公子，把老老頭兒可高興壞了。老老頭兒的偏袒愛護引起了老頭兒的老伴兒及其不滿，無論老伴兒說什么老頭兒總是默不作聲埋頭苦干，偶爾會哀嘆一聲，老伴兒經(jīng)常埋怨他三腳踹不出個屁來。

就這樣老頭兒一直埋頭苦干著，五年后終于生了一個大胖兒子，在老老頭兒面前總算是揚眉吐氣了。老頭兒一發(fā)不可收拾，第六年又生了一個帶把的，可把老頭兒樂壞了。老頭兒經(jīng)常跟小兒子開往笑“分地那年你正好沒趕上，你一直都是白吃我們的?！毙鹤淤|(zhì)問老頭兒，“那你已經(jīng)有一個兒子了干嘛又再生了一個呢？”老頭樂呵呵的，“為了給老大找個伴兒，倆兒子以后也好照顧我們。”

要說老頭兒一輩子就是受苦的命，老頭兒的老伴兒體弱多病，自打嫁過去后只能操持操持家務(wù)，后來又有了三個孩子，這么多年是老頭兒一個人靠體力掙錢才把這個家撐起來，著實不易。一個普普通通的農(nóng)民能有什么大本事，不靠體力還能靠啥。不過到是有一個改善好生活的機會來著，那年老頭兒的小兒子剛一歲，老頭兒的二哥家又有了第四個孩子，幸好不再是丫頭片子。就在那一年老頭兒的二哥出去打工，老頭兒本來也想出去打拼幾年結(jié)果被老老頭兒阻止了。老老頭兒說：“有一個人出去就行了，不能都出去，家里得留個老爺們兒。”這里說一下老頭兒的四弟，可能小的時候真是營養(yǎng)不良，結(jié)果成佝僂了，那時候還沒結(jié)婚，身體又瘦小，讓誰看了都覺得可憐。老頭兒的二哥是長子，有啥好事他都能撈著，這就是不讓老頭兒出去的原因。老老頭兒還說：“都是自家兄弟，以后誰不幫襯誰呀?！崩项^兒是個明事理的人，寧愿自己受苦受累也不想為難老老頭兒，這老頭兒真是一個老好人。我個人認為這樣對老頭兒實在太不公平了，但也無能為力，因為我無法改變那個年代發(fā)生的那些個事兒。

老頭兒家的孩子漸漸長大，老頭兒的二哥也從外面回來。從此老頭兒家的生活和他二哥家有了明顯的落差。慢慢的老頭兒的體型發(fā)生了變化，雖然年輕的時候體型消瘦但精力體力都非常十足。胖并不能說明生活好了太多，畢竟全靠老頭兒一個人撐起這個家而且還要供養(yǎng)孩子們讀書?？赡芾项^兒一生有個遺憾的事兒就是三個孩子沒有一個是大學(xué)文憑，只有小兒子讀了半年高中結(jié)果還選擇了輟學(xué)。

孩子們大了，老頭兒看上去顯得老了，老頭兒的老伴兒也早已習(xí)慣他這個悶葫蘆。

我覺得老頭兒和我一樣命運多舛，都經(jīng)歷過生與死的別離。那年因為一場意外老頭兒的大女兒被無情的終結(jié)了生命，這對年過五旬的老頭兒來說是多么沉痛的打擊。忽然間老頭兒老了，老了很多，但他堅強的扛了過來。滄桑印證了歲月逝去的痕跡。

老頭兒明白自己必須要堅強下去，因為他的小兒子也像他當(dāng)年一樣成了大齡青年，至今未婚，他迫切渴望了卻這一樁心事。

就在去年無情的病魔吞噬了老頭兒的身體，老頭兒終于堅強不起來。老頭兒那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心情讓人心酸。老頭兒的小兒子常年在外工作，不能及時有效的照顧他還讓他為小兒子一直操著心，真不知這老頭兒當(dāng)初生這小兒子是對還是錯。

最近老頭兒的身體欠佳，眼神渙散，昨天剛剛發(fā)生的事情有的已經(jīng)記不起來了。

深更半夜我被老頭兒拍醒，“我想尿尿。”然后我脫掉老頭兒的褲子拿起尿壺給他接尿，隨后老頭又安靜的在病床上睡下。老頭兒睡下了，我是再沒有睡下的欲望，戴上耳機單曲循環(huán)許巍的一首《藍蓮花》

沒有什么能夠阻擋

你對自由地向往

天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無牽掛

......

突然心中竟無比酸楚、恐慌，此刻真切的感悟就是：原本該擁有的親情已然失去了太多。

是的，我就是這老頭兒的小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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