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路的花生
我喜歡種花生,主要是因為花生地松軟。刨花生時,腳踩在松軟的泥土上面,總想在上面打個滾。不像玉米秸稈,太扎人。
花生生長在地底下。大熱的天,日頭從天上滾過,花生根本不知道這些事。生長在地底下的花生不知道的事多著哪!晚上,滿天的星星雖然可愛,可那些露水還是一個接一個地往地上跑,就像當年的七仙女,舍了命也想留在人間。早晨,巡邏的紅臉太陽正準備趕路,往下一看,天上的露水怎么都跑到地上去了,氣得臉都發(fā)白了。于是,太陽使出渾身解數(shù),把所有的露水都收了回去,自己也累得滿臉發(fā)黃,筋疲力盡地塵到了西邊的樹下。花生長在地底下,根本不知道這些事,它以為一?;ㄉN播下去,經(jīng)過半個夏天半個秋天,就自然而然地長成了一串花生。一粒種子能結出果實,才沒有這么簡單哪!
地上的花生秧自然明白這些道理?;ㄉ诘氐紫嘛L吹不著,雨淋不著地長大,地面上的花生秧就得幫它承受這些??偟贸惺苓@些風吹雨淋,蟲咬日曬,才能結出果實。
花生要長起來,離不開地上綠色的葉子給它輸送養(yǎng)分??墒?,葉子又不能張地太旺盛,太旺盛就會奪走供地底下的花生生長的養(yǎng)分。于是,花生秧正憋足了勁準備大干一場的時候,我卻推著一輛自行車在花生地里一遍一遍地軋過,要把它們的石頭壓下去?;剡^頭去看看,軋過的花生秧匍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喘息著,腦袋隨意散落著擺放,一下子失去了剛才的勁頭。也許,這一地的花生秧都迷惑了。我們到底該怎么長???不長吧!你們施了肥讓我們長,于是我們就卯足了勁把枝葉都張舒散開來,也算對得起你們的汗水了??晌覀儎傆X得體面的時候,你們又推著輛破自行車把我們軋來軋去。滿地的花生秧迷惑地看著太陽正從天的一邊趕去另一邊,誰能清楚自己一天該走多少路哪?
我在地頭慢慢坐下來,抹一把汗,喝一口水,看著被我弄得丟盔棄甲的花生秧,就像看著滿地無數(shù)個趕路的自己。慢了不行,快了也不行。應該走得多快或者多慢才算正好哪?那個機會就在前面的十字路口的某一時刻出現(xiàn)。走得快了,機會還沒出現(xiàn),你以為這個路口根本就不是機會出現(xiàn)的地方,后悔不分白天黑夜地趕路,傷了體力還沒有好結果。于是,趕下一個路口時,你就慢慢地走,到了路口,你發(fā)現(xiàn)機會正迅速溜回去了。
按照母親說的程度,我一年又一年地軋過花生, 到了中秋節(jié)附近,便能從地里刨出大把大把又白又嫩的花生來。我一年又一年地站在地頭抹汗,喝水,想破了腦袋也沒想明白,我在自己的路上應該走多塊才算合適?;ㄉ戆岩坏氐幕ㄉ徒o人們,然后自己在秋風里慢慢變黃,被拉回家燒鍋或者喂羊,它們這一輩子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它們根本不會告訴我,有著合適的趕路速度是一種什么感覺。(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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