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默然

文/小雅
“嘟嘟——”車終于來了!蹲在路邊干等了一個多小時的我,搓了搓凍僵的雙手,站起來,頓了頓黑色的背包。橘黃色的車燈惹起塵埃掃過我的臉龐——人群中,我被推搡著上了那輛破爛得足以報廢的公交車。
回家的路總是那樣艱辛,自從上大學以后,就沒有回過家,終于,拗不過母親,還是回來了。
公交車像喝醉了酒似的顛簸了一路。下車時,夜的腳步近了,開始吞噬黑的影子。山的那頭,便是我家了,山間小路沒有路燈,我只好加快了腳步——
前面一個趕牛的大叔,大概是農(nóng)作太勤忘了時辰,正在催著老??煨┳摺A碛幸惠v沾滿了泥巴的摩托車突突地經(jīng)過,山間小路的凹凸惹得破敗不堪的摩托車東倒西歪,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散架了的樣子。過了好一會兒,又一輛老式自行車經(jīng)過,使過去十幾米遠又折了回來,“喲,慶有,你可回來了?許久不見,個兒又長了,都可以討媳婦了,來來來,我載你回去?!彬T自行車的女人說。
我湊過去一看,噢,原來是鄰村的李嫂,只見一頭蓬松的短發(fā)扣在她的后腦勺,樣子比記憶中的要老了些許。(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是李嫂啊?真是太好了,我正愁著怎么快點回到家呢,來,我來騎,載你?!闭f著走過去正要奪她的車把。
“你這一身文縐縐的書生氣,就知道很久沒干過農(nóng)活了,哪來力氣?再加上晚上路又不好走,還是我來載你罷?!?/p>
于是,我就坐了一回順風車,雖說搭車省了走路的疲乏,但這一路被崎嶇山路折騰得顛簸一路也是不好受的。
下了車,腿麻得幾乎站不住了,道別了李嫂,我朝家的方向走去。晚風送來了席席涼意刻過我的臉頰,我不禁一陣哆嗦,我輕輕推開虛掩的門,屋內(nèi)昏黃的燈光下,只有寥寥幾件破舊的矮凳和一張圓桌,歷經(jīng)歲月洗禮的墻壁開始龜裂脫落,墻邊掛著一些干癟的玉米種和豌豆種,一只老竹筐被吊在墻的東面,像是在為不打破屋里的寂靜而秉住了呼吸似的。
母親獨自一人坐在矮凳上,認真地梳理著自己的頭發(fā),旁邊放著一個乘著黑色液體的碗,我知道,母親又在用一種土名叫壢蒐草制成的染發(fā)劑給自己染發(fā)了,那是一種很劣質(zhì)的染發(fā)材料,農(nóng)家人買不起好的染發(fā)劑,只得自己去找些草根子來染發(fā)。自父親去世后,母親蒼老得快,白發(fā)像腫瘤一樣在母親的頭頂上擴散,從兩鬢一直蔓延到腦后。我曾幾次勸說母親不要再用這些劣質(zhì)的染發(fā)材料來染發(fā),會壞了發(fā)質(zhì),可母親不聽。
“媽,我回來了!”我開口說道。
“兒啊,你可算回來了——”母親說著急忙把盛著黑色液體的碗端進了廚房,生怕被我看見。
“媽,你吃過飯了嗎?”我故意裝作沒看見。
“沒,我這不是在等你嘛,飯在鍋里熱著呢,來,把背包放下,洗個手,開飯吧?!蹦赣H說著從廚房里端出熱的飯菜來。
在飯菜的蒸汽中和筷子的交錯中,我草草地吃了晚飯。
那一夜,我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
約摸凌晨5點,我聽見母親起來的聲音,迷蒙中,聽著母親穿衣洗漱、生火燒飯,打點好一切準備出門,出門前還特意繞過我的房間,我閉上眼睛裝作在睡覺,母親輕輕地踮著腳尖,看到我在被窩里安詳?shù)厝胨?,便安心地出去了?/p>
過去,母親總是起早貪黑,夜的寒氣還沒隱去就來到自家一公里開外的池塘打魚,好趕在集市開始前就把鮮活的魚拉到集市上去賣,到現(xiàn)在仍是如此。
母親走后,我再也無法入睡,我披了件外衣朝著魚塘的方向走去。清晨的霧水模糊了前方的路線,我看見,母親孤獨的身影在池塘中的竹排上拘摟著抖擻著網(wǎng)捕魚,網(wǎng)中的魚似乎意識到身臨危境,像要掙脫桎梏一樣躁動著,尾巴猛拍打著池水,激起的水珠亂跳一通,幾滴水珠濺到母親的臉上匯聚成大的水珠混雜著汗水款款流下,水滴剛要湮沒入池又被魚群拍打起來。不一會兒,一網(wǎng)魚被拖至岸上,分別倒進了事先準備好了的兩個盛著些水的大桶里,而后,母親把大桶推至三輪腳踏車上,朝著集市的方向駛?cè)ァ?/p>
中學那會兒,和同學走在集上,聽見母親的叫賣聲,便遠遠地避開,生怕同學笑話我,笑話我母親是個販魚的寡婦。這次,我遠遠地在馬路對面樹蔭下看著母親,依舊沒有勇氣走向母親。買魚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母親似乎有些忙不過來了,眼看著一桶魚就要賣光了,另一桶還在三輪腳踏車上,母親走近腳踏車,吃力地把盛著水和魚的藍色大桶挪出了點,想要把它搬下來賣。不知是水桶太重了,還是母親老了,一個趔趄,水桶眼看著就要翻倒在地——
說時遲,那時快,一雙強勁有力的大手突然伸出來,把大桶穩(wěn)住,伴隨了句:“媽,讓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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