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六歲之前的事大多不記得

從上學(xué)開始我就從未想過要逃學(xué)

我有一個胡須花白當(dāng)先生的爺爺

要步行兩個小時才能到他的學(xué)校

他有七個孫子(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卻個個都怕他

我想他是不是我的親爺爺

但我們的名字都是他親自給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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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

人們淳樸善良，勤勞厚道

我會不顧一起沖向最遠(yuǎn)的田野

看白浪鋪平的饅頭花

看氣質(zhì)優(yōu)雅的山丹花

最冷的天會把我的手腳凍裂

最熱的月會把我趕到深水處

除了念書，寫假期作業(yè)

我還要在我走過的山里放羊

那些羊竟然都知道山的名字

哪里有綠草，那里有石崖

我感覺它們一個個老奸巨猾、頑固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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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

伙伴們在傍晚聽河流的聲音

或者借來背簍捉魚

但泥鰍總會丑陋的扭著腰身躺進(jìn)去

還有兇惡的青蛙，張開破嘴大罵

當(dāng)著晚霞的面，當(dāng)著桂花的面，當(dāng)著童年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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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

我喜歡新發(fā)的課本

我喜歡翻開扉頁聞見墨香

我知道村莊的四季如何用文字來表達(dá)

我知道父親的土話被金黃的陽光背上了山

我知道教室敞亮、窗明幾凈、書聲朗朗

我知道我說的這些

足夠讓我安靜的呆在學(xué)校

【下篇】

我捧著自己的童年離開童年

我一下子長大，經(jīng)歷是非

就如同莊稼地經(jīng)歷二十四節(jié)氣

最可歡喜的是有一條寬闊的公路可以伸到我想走到的地方

比如那座紅磚青瓦的中學(xué)

比如身邊那些陌生的師生

我承認(rèn)我的數(shù)理化讓我不會在全校受到批評、揪出亮相

最要命的當(dāng)著星期一升國旗的面要把頭低到塵埃

我承認(rèn)我只是偷偷的抽根煙

不會熟練的吞吐

只是勇敢的模仿

但一臉兇相胡子拉碴的父親

會操起放在門后面的木棍

對著我春天一樣發(fā)育的身體

恨恨的罵道：“仔細(xì)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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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上中專的時候

我把最親密的伙伴抱了個遍

甚至也想抱一抱西山

西山頂上有父親最好的地

其實(shí)我想抱的是落英

只是她輕風(fēng)一樣去了外地

那年

我第一次望著這個世界

才知道我未來的路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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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7月

是我留在公司人事檔案的記錄

我把消息說給父母聽

父親拿出煙，還給我發(fā)一支

然后囑咐我先給埋在地下的先人們燒點(diǎn)紙

母親眼窩里流著淚

腳下生風(fēng)跳進(jìn)菜園子準(zhǔn)備做蔥花面、炒三個青菜

院子里還有黑騾和大黃

一同回頭高興的看我

我當(dāng)它們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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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

我一直在走

走到花開，走到風(fēng)起

我被戈壁、雨雪、寒月、驕陽所供奉的土地滋養(yǎng)

我的青春被夏天的閃電擊中

我的愛情也流淌于鋼筋混凝土之中

除了薄薄的工資

還有站場、涵洞、長隧、皮卡車填補(bǔ)生活的空白

除了測定藍(lán)圖的坐標(biāo)

還的和當(dāng)?shù)乩相l(xiāng)喝酒、猜拳搞好關(guān)系

酒量不行就別逞能

一個人喝掉八兩白酒翻身倒下

把這個美好的世界重重的壓在身下

夢到故鄉(xiāng)和親人

夢到我的年紀(jì)和父親一樣

從東山頂一瘸一拐走下來

夢到那些死去的人

蹲在旁邊聽我說鐵路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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