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
冬梅是我小時候的玩伴,她家是山東人,盡管她是在東北出生的,但她的口音里仍然有極濃的山東味兒,班級里的淘小子們叫她“小山東”。冬梅的奶奶是地道的山東老太,小腳,大個,她穿的那種裹足的尖頭鞋,鞋幫上繡著漂亮的花朵,都是手工刺繡的,特別的好看。頭頂上一年四季帶著大絨的黑色發(fā)帶,發(fā)帶的正中間釘著一枚大扣子,腦后挽一個疙瘩揪,走起路來一搖一晃的,身體呈前傾狀,兩臂在體后左右搖擺,她地道的語速極快的山東話我一句也聽不懂,跟她交流,冬梅得當翻譯。那是一個特別勤勞的山東老太,扭著小腳一刻也不停的忙碌。針線活也特別的好,她做的老虎枕頭活靈活現(xiàn)的,還有那漂亮的虎頭鞋都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時候的清晨經(jīng)常去她家等冬梅一起去上學的,常常趕上她家吃早飯。她家的早飯經(jīng)常是那種“一鍋出”,鍋里攪著稀稀的苞米面糊糊,轉(zhuǎn)圈貼著熗面兒的大餅子,焦黃的大餅子上印有冬梅母親那鮮明的手指印的。每當聽他們一家人圍坐在炕桌上哧溜哧溜的喝著苞米糊,吧唧吧唧的吃著死面餅子,我都是默默的咽著口水的,心想冬梅母親做的餅子一定比我母親做的餅子好吃一百倍。于是回家央求母親也像冬梅母親那樣做熗面兒餅子。因為我的母親總是做發(fā)面的大餅子的,用好堿后,出鍋是暄騰的,看不到母親的手指印。母親說,那是山東人的口味,咱們東北人是吃不來的。但母親終抵不過我的軟磨硬泡,向冬梅母親取經(jīng)做了一頓熗面兒的大餅子……從那時起,無論他們家人怎么哧溜和吧唧竟再也喚不出我的口水。
冬梅家房西臨山,屋后是一條沿流水的小河,每到下雨天我們就會邀了一群小伙伴去河里憋壩的,然后爬上小山采摘五顏六色的野花,插在我們的“大壩”上,但若趕上雨水大,會把我們的大壩沖垮的,于是會從別處摳一些黃泥堅固我們的大壩,盡管伙伴們都會如水鴨子一般,但我們依然會樂此不疲,歡天喜地!
毛澤東主席去世那年我九歲,冬梅十歲,我是在她家玩耍時從她家的戲匣子里聽到這個消息的。那時候我們竟都是發(fā)自心底的萬分悲痛的。那是我們無限熱愛的毛主席??!我們那時去老師的辦公室,第一件事是給毛主席像敬禮的。學唱的第一首歌是《東方紅》,每天廣播里的《大海航行靠舵手》會把我們從夢境中喚醒。我們怎么能不無限崇敬偉大的領袖。在舉國哀痛的時刻,我們戴著黑紗白花在學校的操場上,在公社的禮堂里聽著哀樂一遍遍緬懷毛澤東主席的豐功偉績。即使那時還略顯懵懂,但毛主席那光輝偉大的形象任任何人也無法在我們那代人的心里磨滅。
小學五年級時我轉(zhuǎn)學去了異鄉(xiāng)的學校,從那時起就很少跟冬梅聯(lián)系了。直到好多年后聽說她嫁給了河南屯一個叫“嚴冬”的小伙子。不知是否是命中注定,“冬梅”嫁給了“嚴冬”,我想嚴冬一定會成為冬梅最好的依托。
印象中的冬梅始終是扎著兩條長長的大辮子,忽閃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語調(diào)里含著山東味,遇到陌生人就會臉紅。常會憶起冬梅家那爬滿葫蘆藤的小院,她那慈祥可親的小腳老奶奶,還有那稀稀的苞米面糊糊,硬翹翹的燙面餅子,房西的小山,屋后的小河……竟都成了我生命中最美的畫面,不知我那童年時的玩伴是否也會在某一時刻憶起我,會嗎,冬梅?(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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