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

一

“水”，我提著一袋鹽疙瘩左右搖晃的剛跨出小賣鋪的門檻，張嬸探出頭來一口把我叫住，“你姨上電視了，知道不？上的咱們濟(jì)寧的早間新聞”，“張嬸，我不清楚哩，回去問問我媽”。

“買個鹽怎么買了那么久，這飯也別吃了，做點事磨磨唧唧?！?/p>

“媽，姨上電視了，張嬸說里，濟(jì)寧早間新聞?！?/p>

“這個熊妮子，自作自受。知法犯法，把娘家的臉都丟盡了，以后，不管她的熊事，誰都別管她，讓她在牢里蹲著去”。(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這幾天媽的眼像得了紅眼病一樣，紅血絲密密麻麻的如蜘蛛網(wǎng)一樣罩滿了眼。圈里的大花也出其的暴躁，呼哈呼哈的喘著粗氣，沒日沒夜的把窩里的柴火銜的七零八落，在圈里打轉(zhuǎn)。早晨我醒來時，大花的懷里多了三只斑點豬。大花第一次當(dāng)媽，沒有經(jīng)驗，媽這幾天一直也是沒日沒夜的守著。

“趕緊吃飯，吃完飯呆家里，哪都別去，在圈里給我看著，別讓大豬把小豬壓著”

“你嘛去啊”

“我出去趟，小孩子家，問東問西哪里來的那么多事事！”。

二

三姐，俺得再要個！他爺爺，他爹，他都是單門獨戶，這樣不行，過年磕頭的時候稀稀落落的幾個人，怪冷清里，罰錢也得生。年初二都興走舅家，在舅媽家廚屋里我聽到小姨和媽的悄悄話。

夏天不聲響的來了，催熟了田地里的麥子，過不幾天，公路上，院子里，泥巴路上便晾滿了麥子，空氣中滿溢著白花花的大饅頭的清香。小姨來了，提來一大桶豆油來，肚子也鼓了起來，像一個圓滾滾的大西瓜，走起路來有些蹣跚。小姨夫家祖孫三代都是賣油的，小姨嫁過去理所當(dāng)然的便當(dāng)了甩手老板娘，在家看看店，忙的時候跟著下下鄉(xiāng)。小姨總是愛逗我，我想，這次她肯定把買好的蛋黃派，大桃酥偷偷的塞進(jìn)了衣服里，故意不讓我看見。媽把油拎了過去，讓小姨和小姨夫進(jìn)屋去。小姨從筐里一下又一下的摸出來杏來，坐在她對面的我不知為什么流起哈喇子來，只覺得滿嘴都是酸葡萄的味道，小姨看到我嘴邊掛著的哈喇子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直到小姨走，她也沒有像以往那樣從衣服底下把好吃的掏出來給我，傷心的我在沙發(fā)上睡著了，不知道她們何時走的。

三

拎著書包走入堂屋里，我嚇了一跳，屋里沒有開燈，煙云繚繞著，桌旁圍坐著一群人，大舅他們幾個都來了。沒等著媽去大舅家，大舅他們已經(jīng)來了。大人們的事，小孩子不懂，不能參與。我很自覺的推開里屋的門，去寫作業(yè)，悄悄地留了一點點的門縫?！霸蹕屗赖脑纾鄣?，咱們姊妹幾個都慣著她讓她沒輕沒重的胡來，這下子，出了事了，咱不能不管她！”，媽隱隱約約的啜泣起來，大舅端坐在椅子上，并不發(fā)一句話，昏黑的一片中只有煙頭吧嗒吧嗒的忽閃著。“當(dāng)初我和來子作孽屙血，把她介紹到鎮(zhèn)上去，這出了事，把我們的臉都丟盡了，我們不夠跟著后面收拾爛攤子！”，二姨啪啪的拍的桌子直響。大舅一聲嘆氣，二姨頓時止住了自己的抱怨，“啥都別說了，事兒到頭上了。拿多拿少看個人，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她再孬，也是老張家人，她到無所謂，苦的是倆孩子。來子，明天你和我一塊去那家，給人家買好東西，求人家和人家商量，先讓人家撤訴?！薄翱?，你縣城表姑那里有關(guān)系，明個你去問問人家這事要是打官司得走咋咋個程序......”。

四

遠(yuǎn)遠(yuǎn)的家門口停著一輛警車，藍(lán)晃晃的“公安”大字刺破了我的眼睛，蹬腿便跑回家。院子里，站著幾個男人，在和媽媽做著筆錄?！罢鏇]她的信，不知道她藏哪？”“沒有，過了年她就沒再來過，誰知道她想要孩子！一個就夠了，好好地日子不知足，生這么多干啥啊。曉，別光站著，趕緊去倒水去”“倒水就不用了，有她消息，趕緊通知我們”小姨的老公公已經(jīng)被抓進(jìn)了監(jiān)獄里，因為小姨超生。計劃生育找不著小姨和小姨夫的人影，于是就把他老公公抓去了。媽也是驚了一身汗，畢竟媽是過來人，媽生我弟的時候，我爺，我爸也被計劃生育拉進(jìn)去過，連家里的地板車，黑白電視，大母豬都被充公了。媽是過來人了。

吃喜面的時候，大舅開了一輛大三輪，一車把大家拉過去的。小姨的孩子生下來9斤沉，這可樂壞了全家。她老公公早就從監(jiān)獄里出來了，也笑的合不攏嘴，“俺孫子的小腿比鄰居小鄭家孩粗一圈，俺孩兒多潑實啊”。小姨家的床上堆滿了新衣服，我要是能有這么多的新衣服便好了。

五

電話那頭噼里啪啦的哭聲連天，

“三姐，華子，兩天不見人影了，不知道哪里去了，走的時候啥也沒給我說，我這電話，也打不通，關(guān)機(jī)。給他老仁打電話，也說沒待那里。不會是出車禍被人家撞死了吧，可憐我這孩子生下來這么快就沒爹了”

“別急，你別先哭。親戚，鄰居的，你都讓你老公公去打問去，讓你老婆婆給你先看著孩子，你也去。他走的時候，你跟他生氣來蒙？”

“姐，沒，我沒心思給他生氣，孩子還拉扯不過來里”

“我這就過去，你讓你老公公先去找，你待家里等著我”

“小水，鍋里有飯，熱熱。你姨出事了，我過去看看”，媽，你咋咋又出去啊，說好里下午帶我們趕集去，只聽到大門一聲響，便沒了媽的身影。（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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