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皖醫(yī)碩士自殺說起
網(wǎng)傳前日12時許,合肥市肥西路安徽大學老校區(qū)內(nèi),一名年輕男子被發(fā)現(xiàn)死在其校內(nèi)出租房的床上。屋內(nèi)留有男子手寫的遺書,內(nèi)稱“心很累”、“活著沒意義”等。該男子今年不到30歲,系皖南醫(yī)學院碩士畢業(yè)生。
皖南醫(yī)學院,我很熟悉,不但所居與之毗鄰,而且上班路途必經(jīng)。其樓宇高聳,道路平直,樹木齊整,花草葳蕤,西流滾滾長江,實乃風水寶地,宜學、宜教、宜居、宜游。我想,她的畢業(yè)生逝以自殺,必也會驚動這個美麗、寧靜而祥和的校園吧。
聽聞自殺,早在幼時。當年,家門有個嬸娘的母親常來她家串門。在我記憶中,那個老人很和藹,慈祥,善良。每每見到我,她總是滿面笑容,俯下身子與我說話??稍谀程靺s愕聞她喝了農(nóng)藥,救而不治,與世長辭。接下來很長時間,只要一見到家里那個放在院墻墻角的預備給莊稼噴灑的農(nóng)藥瓶,我就有些害怕,生怕哪天一不小心沾染了這個黑色的圓狀物而頃刻斃命。
年齡漸長,我的這種恐懼漸祛,因為我知道,農(nóng)藥瓶無生命,不會主動浸入人體;可是,我的憂慮卻是漸趨濃郁,因為我更多地聽聞一些人,尤其是農(nóng)村婦女喝下農(nóng)藥,了此一生,或因家暴,或因貧窮,或因情感。這其中令我不能忘記的是,ZXJ之去。因她是我同學的妹妹,也是我的一個遠親,所以與她很是熟識。她不但性格開朗、活潑,而且每每相見,總是熱情主動地寒暄??删褪沁@樣一個女孩,因為戀愛遭遇父母阻止,憤而辭世,假以農(nóng)藥。悲劇發(fā)生時間,我現(xiàn)在記不清了,大概在1996、1997年樣子吧。當時,我在老家那所中學任教。為之, 我曾悲傷多日,不僅物傷其類,不僅沾親帶故,更因農(nóng)村婦女的生活境遇。
那個時候,囿于識見、閱歷,雖然業(yè)已知道海明威、海子、三毛等人皆因自殺而去,可我還是天真地以為此種了斷人生的方式生發(fā)具有偶然性,缺乏組織性、計劃性,多因一時沖動;即便不是,也因被逼無奈,要么罹患重病,生不如死,要么罪大惡極,非殺不可。
但這種看法卻在2007年9月改變了,因為當月我所尊重的余虹教授自殺了。余虹,人民大學教授,知名學者,在美學領域造詣頗深,廣有影響。2006年7月,我讀研臨近畢業(yè)時,還有幸聆聽了他的一場學術(shù)報告。未曾想,時隔一年,他卻以跳樓自殺這種非正常的方式告別人生。此前,在博客上他留下意味深長的絕筆之作《一個人的百年》,其中有言曰“這些年不斷聽到有人自殺的消息,而且大多為女性。聽到這些消息,我總是沉默而難以認同那些是是非非的議論。事實上,一個人選擇自殺一定有他或她之大不幸的根由,他人哪里知道?更何況拒絕一種生活也是一個人的尊嚴與勇氣的表示,至少是一種消極的表示,它比那些蠅營狗茍的生命更像人的生命。像一個人樣地活著太不容易了,我們每個人只要還有一點人氣都會有一些難以跨過的人生關(guān)口和度日如年的時刻,也總會有一些輕生放棄的念頭,正因為如此,才有人說自殺不易,活著更難,當然不是茍且偷生的那種活。 ”我不知道,這是否可以算作為他2個月后自殺所做的辯護。從這段話看來,他走向那個世界,不敢說是蓄謀已久,但也不能說是一時興起。但就從那一刻起,我隱隱感到,自殺絕非我所想象的那么簡單,冥冥之中似為人類的一種選擇,有時更是上蒼的一種懲罰。(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這種想法,在鄧紅梅教授身上得了一些驗證。鄧,南京師大教授,1966年生,15歲上蘇州大學,是他們同學中最年輕的才女。22歲研究生畢業(yè),工作三年,28歲博士畢業(yè)。34歲成為正教授,37歲成為女博導??删瓦@樣一位才貌雙全的江南女子,卻在2012年10月割腕自殺。無病無災,無情感困惑,無經(jīng)濟困頓,如此選擇,不是天妒英才嗎?是呀,嫉妒是一種本性,即便是神,也不可免俗。敲掉英才之法,或災難降臨,如車禍之于洛桑;或疾病纏身,如殘疾之于霍金;另外,就是強迫自殺。這些年,僅僅國內(nèi)學界,就有江西師大鄭曉江、河北師大陳超等遭逢。
今年9月,我在合肥幸會方雅森。席間敬酒,聊及自殺話題,很是被方批評了一番。他說,自殺是人性的一種選擇,也是人們存在的一種方式,并證之以海明威含槍自盡事例。大概看出我的疑惑,他建議我多讀西方哲學著作,譬如尼采,譬如海德格爾,譬如??碌取I钊肓私饬怂麄兊乃枷刖?,方認為,我就不會對自殺感到驚愕,迷惑?,F(xiàn)在回過頭來想想,也可能方的話沒有錯,因為陳超和余虹是研究西方美學、西方哲學,或與之相關(guān)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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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由于自殺人群的廣泛性、持久性、嚴重性吧,自2003年起,世界衛(wèi)生組織和國際自殺預防協(xié)會共同確定當年9月10日為全球第一個“預防自殺日”。自殺,雖然人們逐漸意識到它的慘烈與殘忍,并做了大量努力,可仍是綿綿不絕:據(jù)有關(guān)報道,僅就中國而言,據(jù)統(tǒng)計,每年至少有25萬人自殺,200萬人自殺未遂。中國青年報援引北京心理危機研究與干預中心的調(diào)查分析稱,自殺已成為15-34歲人群的首位死因。而多數(shù)國際專家發(fā)現(xiàn):每出現(xiàn)1例自殺,平均至少對6個人產(chǎn)生嚴重的不良影響。而這些人得不到有效的心里干預,長期處于痛苦之中,有的甚至最終也走向自殺。
鍵盤敲到這里,我又想起了皖醫(yī)那個碩士。我完全可以想象,此刻他的家人無限悲愴,無限后悔,無限愧疚。但我不知道,通往天國的路上,他本人是在痛苦著, 還是在幸福著;心,是在疲累著,還是輕松著。如果是后者,也許會給那些關(guān)心他的人和他關(guān)心的人些許安慰。然而,即便是,誰又能覺知呢?事實上,就是他本人,臨行之前也不知道此刻會是怎樣一種狀態(tài)。所以,我認為我們在不知未來結(jié)局的情況下,言行舉止尤其重大問題上最好不要釜底抽薪,孤注一擲。一定要記?。骸傲舻们嗌皆冢怀顩]柴燒!”
否則,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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