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片柿葉情
霜降過后,村南山嶺變得多彩多姿起來,黛青色的山腳下,往日青翠的樹林一夜之間脫去了綠裝,披上了吉祥、喜慶的節(jié)日盛裝。傳說中的丹青能手“山神爺”趁人不備,已手持畫筆,飽蘸顏料,抖腕運力,在大自然這塊畫布上揮毫潑墨,描繪出了氣韻生動、大氣磅礴、綿延恢宏的山水畫作品。尤其是那狗耳朵型的柿樹葉由淺紅逐漸地變成了紫紅,密密匝匝的樹葉間,紅艷艷的柿子掛滿了枝頭,如同過年時家家戶戶門前掛著的紅燈籠,構成了一幅令人賞心悅目、鴻運當頭的《秋天紅樹圖》。
常見古人把春天比作是一位柔情曼舞的美少女,為后人留下了許多描寫春光易逝、人生苦旅的詩句,徒添了太多的懷春、傷春之感。君不見“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惜春長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shù)?!本灰姟傲只ㄖx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本灰姟?a target="_blank">春色惱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欄桿?!?這些傷感的詩句,往往使人聯(lián)想到嬌艷的花兒隨風飄落,落入泥沼、溝渠,看到殘紅遍地,滿目凄慘的景象,怎能不讓人產(chǎn)生滿滿的“春愁”?那么,秋天呢,秋天就不同了。各種作物經(jīng)過春天的生長、夏天的孕育與醞釀,所有的金黃早已擺脫了青色,所有的金黃成就的是一季度收獲,秋景染色了秋之成熟,點染了秋之秋韻, 秋景更讓人“懷秋”。
(一)
翻開有關秋季的記事本,記憶中領著弟弟到村南柿子樹林撿樹葉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天剛麻麻亮,母親就將我和弟弟從睡夢中叫醒,我和弟弟揉著睡意惺忪的眼睛,匆匆忙忙的穿好衣服,等待母親將撿拾樹葉的工具交給我倆。那是怎樣的一副工具呢?一根三米多長用以納鞋底的麻線上,拴著一根銀光閃閃、十多厘米長的大洋針,麻線的末端拴著一截像香煙一樣的小木棍。別看這工具簡易,但是攜帶方便,對于小孩子來說,既能拿得起,也能放得下。當我和弟弟從母親的手中接過這撿拾樹葉的工具后,就像出征的戰(zhàn)士領到了新式武器一樣,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著針線,興高采烈地向村南山嶺奔去......
這時,太陽剛剛從東面的山坡后露出臉來,紅彤彤的霞光映照著滿坡的紅葉,那高大柿樹上紫紅色的樹葉,經(jīng)陽光映照后發(fā)出熠熠的亮光,就像一叢叢燃燒的火焰,在山坡上蔓延,將山野點綴的五彩繽紛。人在其中、如在畫中、如入仙境。一陣涼風過后,飄飄灑灑的紅葉漫天飛舞,像紛飛的蝴蝶,又如同天女散花。
柿樹下,我和弟弟手足舞蹈地大呼小叫著,伸展雙臂搶抓到處飄飛的紅葉,還有的柿葉像斷了線的風箏,在山坡間、在草叢里翩翩飛舞,我倆則不顧狼牙犬錯的巖角、滿枝長有鋒利針刺的荊棘叢,直到將那片調(diào)皮奔跑的柿葉捉住為止,然后用大洋針一頁一頁地穿串在長長的麻線上。(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風停了,樹下落滿了厚厚的樹葉,踩在上面軟綿綿的,如同踩在猩紅色的地攤上,非常的舒服而又愜意。有的柿葉經(jīng)過一夜的霜打,上面落了一層薄薄的霜雪,撿拾的時候手指頭被凍得生疼生疼的,撿幾片后,只好放下手中的大洋針,雙手握成拳狀對著嘴使勁地哈氣,感覺手指頭不疼了,才繼續(xù)撿拾樹下的落葉。
不消一個時辰,那長長的麻線就變成了一串長長的、紅紅的葉串。為了不拖掉麻線上的紅柿葉,我和弟弟輕輕地將葉串纏繞在脖頸上、腰際間,遠遠的望去,就像戴著花環(huán)凱旋而歸的戰(zhàn)士,滿載收獲、亦步亦趨地向山坡下的家中走去……
(二)
過了霜降便進入冬季。這時,山野中萬物蕭疏,只有柿子樹的天空,還留存一份靚麗的色彩。早已落光了葉片的枝條,把細細的蒼白盡情展露——遠處看不清那些細碎的枝條,只見幾個柿子飄蕩在樹頂?shù)奶炜?,近了才看清一個個吊在枝頭。細枝仿佛挑著一盞盞紅燈籠在等待,等待白天失群的野鳥、傍晚離群的小松鼠、夜里出沒的果子貍,為它們的尋找點亮一盞燈。那些三五個連成一串的柿子,壓彎了承載的枝條,只要微風吹過,燈籠就不停地搖啊搖,搖得你的心也隨之起伏——擔心它摔下來,濺一身蜜汁。
山里的孩子野,自小練就了一身登山爬樹的好本領,樹枝上那玲瓏剔透、泛著幽幽紅光、掛著一層蜜霜的柿子,自然是我們采擷的對象。于是脖子上掛個布兜,脫掉鞋子順著粗燥嶙峋的樹干爬到樹頂,逍遙快活地摘起柿子來。柿子不熟生硬發(fā)澀,只有那些早熟、軟軟的柿子最好吃,咬一口濃濃的柿汁順著嘴角直往下流,尤其是柿子里面兩片舌型的柿核,含在嘴里滑滑的感覺,咬嚼起來脆而不軟、像梨但沒有梨的矯情、像蘋果但沒有蘋果的霸氣、像香蕉但沒有香蕉的造作。吃過后,那逼死蜜的柿汁濃液,會在你的口腔里留下永遠的甜痕。
(三)
也許你吃過漤過的柿子,加工后的柿餅。但是,我敢肯定你沒吃過柿子煎餅吧。小時候,我和弟弟在撿柿子葉的同時,將摘取的“烘柿”,就是那種早熟、軟軟的柿子,帶回家交給正在飯棚攤煎餅的母親,母親將一把把曬干的柿子樹葉,塞在鏊子下面,紅色的火焰舔著鏊子的下面,火焰映紅了母親的臉面,母親的臉上閃爍著晶瑩的汗珠。母親舀一勺地瓜片磨成的糊糊,均勻地攤在圓形的鐵鏊子上,當面糊糊剛發(fā)熱冒蒸汽的瞬間,母親迅速地將兩個“烘柿”去萼、“啪”地一下,就像青蛙落地一樣將兩個柿子摔在鏊子的中間,用手中寶劍型的竹匹將柿核挑出來,然后抖動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鏊子上飛速地畫起圓來。我和弟弟坐在飯棚門口的小板凳上,伸長脖頸,嘴里流著口水,看著母親用竹匹子在鐵鏊子上一圈一圈地轉(zhuǎn)著圓,在蒸氣將盡之時,只見母親熟練地用竹匹尖繞鏊子的邊緣刺啦劃了一圈后,那由黑變黃的柿子煎餅就翹了起來。母親右手執(zhí)竹匹,左手捏住煎餅的邊緣,一下就將柿子煎餅從鐵鏊子上揭了下來,于是一張絕對三百六十度圓的煎餅呈現(xiàn)在我和弟弟的眼前,母親那高超的攤煎餅手藝只把我和弟弟看得目瞪口呆,眼珠子幾乎要掉出來。為保證公平公正地將柿子煎餅分給我和弟弟,母親將煎餅疊成巴掌寬的長條狀,從中間一截兩段,分別遞到我和弟弟的手中,我倆一邊笑著,一邊細細地品嘗著甜甜的“黃金酥”,那種幸福感讓我終生難以忘懷。
故鄉(xiāng)的柿子樹、火焰般的柿子林、饞涎欲滴的“黃金酥”,常常在夢里出現(xiàn),真的讓人很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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