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隨想
時令已過中秋,秋風蕭瑟起來了。秋風染紅了楓葉,路旁欒樹上掛著的小燈籠也由青澀的嫩綠變得或紅或黃絢麗了起來,梧桐樹的黃葉在秋風中悠然舒緩的飄落下來,宛如翩然起舞的蝴蝶,果園里、瓜架上瓜果飄香,熟透了的累累果實靜靜的掛在那里,等待人們的采摘,秋日的河水也靜靜地流淌著,在午后溫暖而不灼熱的陽光中安然訴說著千古不變的光陰流水的故事。人們關于秋的描寫總是與蕭條和肅殺聯(lián)系在一塊的,而我看到的山川草木卻是如此的安然從容,甚至從容中透著優(yōu)雅,一如生命終了前的蘇格拉底。它們似乎不懂,亦或早已讀懂、讀透了生命的意義,所以能夠如此從容坦然的去迎接生命的終結。
時間復復地走著,走過春秋冬夏,走過白天與黑夜,節(jié)序變換,光移影動,如河流般奔流不息。我們感覺不到時間的變化,一如我們感不到我們踏進了與以前不同的河流,而時間卻在改變著我們,不知不覺中,變化悄然而生。今日的孩童會變成明日的帥小伙,明日的白發(fā)老嫗同樣也是今天的窈窕淑女,沒有人會如小說中的天山童姥那般容顏不變。因此,我常常想,看不見、摸不著、甚至我們來不及感知、來不及把握的時間遠比浩瀚的空間更神秘,也更讓人感慨。我不知道時間這條河已經(jīng)流了多久,還要流多久,也不知其所來與所歸。我能感知的,只是我所涉足的這一小段,我只是時間長河里的過客。俗語說,“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們的人生恰如草木一般,在這時間的流里匆匆而過。面對時間,人總是無奈的,所以人常??畤@。李白在陽春佳日與諸弟賞花賦詩時,感到時間的不可逆寫下了“光陰者百代之過客”,桓溫看到昔年所植小柳已不能合抱,發(fā)出了“樹猶如此,人何以堪”的感慨,孔夫子面對奔流不息的河水發(fā)出了“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的嘆息。圣賢們面對時間都是無奈的,何況凡俗的我們呢?
光陰是不可逆的,毫無疑問。人出生了就必定有死亡的一天,人的一生如同草木的春生夏茂,秋枯冬滅,不留一點痕跡。所以說,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日月山川亙古不變,草木枯榮周而復始。人生其實如同草木的枯榮樣,都只是一個過程。人真的如同草木嗎?那樣我們的人生又有什么意義和價值呢?這常常使我們迷惑。所以,朱自清先生有了“不能平的,為什么偏要白白走這一遭???”這樣的詰問。
我想,人終究是不同于草木的?!叭松皇?,草木一秋”指的是我們的身體,生滅如同草木。人與草木最大的區(qū)別還在精神,古語不是有“人非草木”嗎?草木枯萎了,腐敗了,不留一點痕跡,人的軀體亦是如此。但人的精神卻可以長久的流傳下去??追蜃?、屈原、太史公他們不正是因為其偉大的精神而歷經(jīng)千年仍然熠熠生輝嗎?人的精神,體現(xiàn)在人的人格。儒家講“立德、立言、立功”,功勞總是會隨著時代的變遷煙消云散,正如杜甫所說“臥龍躍馬終黃土”,言論文章也會隨著時代的變遷被后輩所超越,唯有立德可以恒久。所謂立德即是形成圓滿的人格,也唯有立德人人可以追求,甚至可以達到,所以古人有“人人皆可為堯舜”。那么,人應該如何圓滿自己的人格呢?我想到了最近讀完的楊絳的《走到人生邊上》,楊絳先生認為,人與動物的區(qū)別在于人有靈魂,也即精神,人之可貴亦在此。人的靈魂如同人的身體一樣是需要鍛煉的,只有經(jīng)過鍛煉,才能夠形成圓滿的人格,也即古人所說的“成為堯舜”。某日,我們面對人生若能達到陶淵明“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的狀態(tài),能如史鐵生那般笑看人生,那我們的人格也算圓滿了。
秋風又起,吹動樹葉嘩嘩作響,夕陽將樹影拉長,河水在夕陽的映照下閃耀著浩蕩的金光,晚霞染紅了天空,山川也蒙上了一層悲壯的色彩。想到這些,我似乎不像歐陽子那般悲秋了,造物不正是通過草木的枯榮讓人感受到生命的偉大嗎?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37942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