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歸何處

初春

一

墻上的掛鐘好像特意跟蘇曉凡慪氣似的，不管他怎么著急，它就是那樣不緊不慢地搖晃著。那清脆的滴答聲，好像是一群小老鼠在抓撓蘇曉凡那顆火燒火燎的心。氣得蘇曉凡斜著眼睛，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抱怨著：這個破鐘走得太慢了！恨不得摘下來給它摔個粉碎！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時間，蘇曉凡急忙飛出辦公室跨上自行車，迫不及待地沖出了鄉(xiāng)政府的大門。自行車隨著蘇曉凡焦急的心情，也像長了翅膀似的在馬路上飛奔。

天空，格外晴朗，沒有一絲的風，反倒是有一絲涼爽的感覺，使得蘇曉凡心里格外舒暢。幾只喜鵲在樹上瞅著蘇曉凡，唧唧喳喳地議論著什么，好像在給他鼓勁加油。蘇曉凡沒心思欣賞這些，只是使勁地蹬著車子，要是車子能長出一雙翅膀飛起來那該多好啊！他和鎮(zhèn)中心小學的夏采蓮老師剛認識不久，正在熱戀之中。早就說好了夏彩蓮今天下班后要去見未來的公婆。眼瞅著夏彩蓮下班的時間到了，他能不著急嗎！(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當夏采蓮和女教師們嘻嘻哈哈地走出校門的時候。大家看見蘇曉凡等在那兒，就七嘴八舌地開他們二人的玩笑：

“夏老師，還不快點，看把那位都急壞了！”

“夏老師真有福氣，找了那么一個帥氣的對象，真般配！”王老師剛說完，又趴在夏彩蓮的耳邊小聲說:“你可得看緊點，小心被人家搶走了！”

“夏老師，快走吧，有人都紅眼了，再不快走，有人可就要下把了！”

夏采蓮在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聲中，羞得滿臉通紅，心里卻美滋滋的。急忙跳上了蘇曉凡的車子，頭也不回地跑了。一陣嬉笑和打鬧聲像旋風一樣，在身后緊緊地追趕著他們，一個勁地往他倆耳朵里灌。

雖說是被大家議論得臉通紅，但夏老師心里還是像吃了蜜一樣，渾身都被濃濃的甜滋味包裹著。因為自己找的這位男朋友，不但長得帥氣，而且工作又好，對自己也很體貼。自從相處之后，每天下班都來接自己。

蘇曉凡聽著女教師們的議論，心里也甜蜜蜜的非常興奮！喜滋滋地蹬著車子。雖說后面帶著一個人，但感覺還是輕飄飄的，兩條腿總有使不完的勁。夏采蓮坐在顛簸的車后座上，心里憧憬著美好的未來，臉上呈現(xiàn)出喜悅的神色。胳膊緊緊地摟著蘇曉凡的腰，好像一不小心，蘇曉凡就會被別人搶去似的。

這天，曉凡下班后和往常一樣，又急切地來到學校門口。天邊的烏云翻滾著，還不時從遠處傳來陣陣轟隆隆的悶雷聲！望著陰沉的天空，不知采蓮今天帶雨具沒有，要是沒帶，一會兒肯定得挨雨澆。曉凡心里正思念著，采蓮過來了。臉上卻失去了往日的燦爛笑容，眼睛里也沒有了昔日那種戀人見面時的激情。對曉凡也沒打招呼，陰沉著臉，低著頭走到曉凡身邊，小聲說了一句：

“走吧！”

蘇曉凡被夏采蓮今天的反常舉動，弄得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聽采蓮說走就騎上車子，夏采蓮不動聲色地坐了上去，胳膊也沒像往日那樣緊緊摟著蘇曉凡的腰，只是手把在車坐上。兩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等到了鎮(zhèn)外，夏采蓮就跳下了車子。曉凡見采蓮下車了，也就隨著下了車陪著采蓮一起走。

山雨欲來風滿樓！烏云隨風翻滾著，道道閃電就像毒蛇發(fā)怒時吐出的芯子，在空中亂舞，給人一種驚悚的感覺。一聲炸雷突然在頭頂響起，蘇曉凡不由得一陣顫抖。

“夏老師，你今天咋不高興呢？是不是我哪地方惹你生氣了？”蘇曉凡一邊瞅著采蓮，一邊小心地打破了暴風驟雨來臨之前的沉寂。

夏采蓮還是低著頭沒吱聲，臉仍然陰沉著，緩緩地往前走。蘇曉凡心里更納悶了，今天這是咋地了？難道自己真有什么地方?jīng)]做好讓她生氣了？于是在腦海里快速地回憶了一遍和采蓮相識的這一段過程。從相處到現(xiàn)在，可以說自己對采蓮，處處都是真心相待，從沒冒犯過她。自己這顆赤誠的心，蒼天可鑒！我沒有做錯什么！肯定是另有原因！于是又小聲地問：

“你是不是在學校和哪位同事鬧矛盾了？”

夏采蓮緩緩地抬起了陰沉的臉，冰冷的目光對著蘇曉凡注視了一會，然后一字一頓地說：

“怨我有眼無珠，到今天我才知道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咱倆在一起不合適，就此拉倒吧！從今后，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咱倆井水不犯河水，誰也不認識誰 ！”說完就撇開曉凡快步地走了。

一道明晃晃的電光閃過，“卡啦啦”一聲霹靂在蘇曉凡頭頂炸響！震得他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東西南北。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相信采蓮說得會是真的，可能是在開玩笑吧？看著頭也不回疾步遠去的采蓮，這才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急忙騎車追了上去。

“采蓮！到底是咋回事??？你跟我說說，我那個地方對不住你了？”

“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知道！”說完就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蘇曉凡徹底蒙了，心中猶如一團亂麻，眼前的這一 切是真的嗎？中午二人還有說有笑地在一起吃的午飯，幾小時后咋突然就變了呢？蘇曉凡大惑不解，傻傻地愣在那里。豆大的雨點，“啪啪”地砸在蘇曉凡那張麻木迷茫、凄涼失落的臉上，又淌進脖領(lǐng)里，他好像全然不知。癡癡地望著雨中采蓮快步遠去的背影，心潮起伏！唉！第一次戀愛就遭此變故，日后的婚姻還說不上如何呢。人生路剛起步，就如此艱難。一陣悲涼似陰云一樣沉重地壓在蘇曉凡心頭。

雨，越下越大！風，越刮越猛！此時，蘇曉凡的心情，仿佛在無邊無沿巨浪翻滾的大海上，一葉失去動力的小舟，任憑狂風惡浪的折磨，一會兒被推向浪尖，一會兒又被拋入谷底。

二

蘇曉凡在中學讀書時，由于小伙長得比較出眾，加之學習又好，還是學生會干部，就先后有幾個女生暗中有意無意地向他靠近?？偸钦覚C會和他說話，要不就假裝那一道題不會做，請他給講一講。有的甚至偷偷地往他的書包里塞紙條。雖然簡單幾句，但也表明了少女激情蕩漾的心扉。但無論如何，蘇曉凡都不為所動，一心只為學習。

中學畢業(yè)后回到生產(chǎn)隊勞動，隊里那些年輕的姑娘，突然看到夢中的白馬王子從天而降，個個摩拳擦掌欣喜若狂！前赴后繼，輪番上陣。丘比特之箭雨點般射向心高氣傲的蘇曉凡。也有幾位好心人，月下紅線頻頻暗牽。如此這般，蘇曉凡都不為所動，決心要等以后有了工作再說。一年以后，終于考入市里的師范學院，實現(xiàn)了自己的大學夢.。

父母出入對兒子的關(guān)心，早年請人給算過命，蘇曉凡這一輩子，似乎與女人有剪不斷的情結(jié)淵源，不論走到哪都會遇到女人的麻煩。在師范學習的幾年中，先后有幾位女同學向他眉目傳情、秋波暗送，對他頻頻露出深深的愛慕之情。蘇曉凡當時想，自己是農(nóng)民的兒子，家中生活也不富裕，沒錢在外交女朋友。對向自己表露情感的幾位女同學也只是莞爾一笑，從不往心里去。因此就得罪了不少人，好幾位女生背后都恨他自命清高，目中無人。這其中就包括一位，費盡心思，采取各種手段，真心實意和蘇曉凡交往的女生——馬秋菊。

馬秋菊和蘇曉凡是同鄉(xiāng)，又是一起考入師范的同學。在這遠離家鄉(xiāng)，人生地不熟的大學校園里，老鄉(xiāng)之間，覺得在情感上自然就比別人更近一層。所以，馬秋菊無論是在課間，或是在校園里，有事沒事都愛和蘇曉凡說說話，聊聊天。特別是遇到不順心的愁悶之事，也找蘇曉凡傾訴一番。一時解不開的事情，也找他商量辦法。特別是在吃飯的時候，也拋開女同學的邀請，愿意和蘇曉凡挨在一起。有時自己吃不了的飯菜，就撥到蘇曉凡的碗里。食堂有好菜時還特意給他多打一份。還反復叮囑蘇曉凡要注意身體，要加強營養(yǎng)，不要太對不起自己的身體了。從馬秋菊對蘇曉凡每次說話時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種柔柔的，細細的，暖暖的感覺。讓別人覺得，他倆就是一對親密的情侶。蘇曉凡也只是覺得二人是同鄉(xiāng)，也就沒往別處想，每次都愉快地接受了馬秋菊對自己無微不至的親切關(guān)懷。

大家看到他二人有事沒事總在一起，就有幾個同學酸溜溜地開他倆的玩笑：說他們是一對金童玉女，郎才女貌，是天生的一對，地就的一雙。馬秋菊聽了，不但臉不紅，心里還暗暗高興！自己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就是想通過各種方式，讓那些追求蘇曉凡的女同學都知道：蘇曉凡是我的，你們最好離他遠點，不要再打他的主意了！而蘇曉凡對大家背后的議論，根本沒往心里去，認為大家是在開玩笑，只是一笑了之。馬秋菊見蘇曉凡對大家的議論沒有反應，就以為蘇曉凡真的接受了自己，就以為蘇曉凡鐵定是自己的人了。所以對蘇曉凡就更關(guān)心更親近了。心里也美滋滋的，夢里都不斷憧憬著美好的未來：畢業(yè)后，二人都有工作，恩恩愛愛，琴瑟和諧，生活肯定錯不了??????

星期六的傍晚，夕陽把半邊天染得火紅。同學們?nèi)齼蓛?，都結(jié)伴走出校門。有的欣賞城市的街景，有的去看電影。校園里靜悄悄的。蘇曉凡卻借此難得的閑暇時間，坐在林蔭下的條凳上，聚精會神地抓緊時間看書。

蘇曉凡最大的特點就是：嗜書如命。以前家里生活困難沒錢買書。聽說誰家有本什么書，不惜翻山越嶺走七八里路，也要千方百計地借來讀一讀。自從考入大學以后，面對著圖書館里滿滿的書籍，蘇曉凡心里非常著急，恨不得把滿屋子的書，一口吞下去！所以就抓緊一切時間，如饑似渴、廢寢忘食地讀書。

馬秋菊見同學們仨一伙倆一串的都走了。看著空蕩蕩的校園，一陣孤獨的感覺困擾著全身，不免心潮起伏，思緒萬千！要是蘇曉凡也能陪著自己去外面走走，或是看場電影那該多好??！這種美好的希冀在心頭剛一閃現(xiàn)，腳步就好像被一條繩子拽著，不由自主地往男生的宿舍樓走去。邊走邊思索著如何才能說動一根筋的蘇曉凡。結(jié)果卻撲了個空，蘇曉凡不在，別的同學又不理她。馬秋菊揣著一顆失落凄涼的心，在校園里漫無目的的四處游蕩著，心里不斷地怨恨著蘇曉凡那不解風月，死榆木疙瘩的性情。正在她失魂落魄，情緒低沉之時，蒼天對她格外開恩。那雙迷茫暗淡的眼睛，突然捕捉到了一處亮點：蘇曉凡正坐在遠處的樹蔭下看書。馬秋菊那張陰沉無光的臉，立刻煥發(fā)出了璀璨的笑容。那顆迷茫失落的心，即刻神情飛揚，激動不已！仿佛一只饑餓的貓看見食物一樣，快步奔過去，喜滋滋地坐在蘇曉凡的身邊。正在低頭看書的蘇曉凡見老同學來了，便微笑著打了個招呼，又把屁股往一邊挪了挪，示意給她讓座。其實是想和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也沒再說啥，又繼續(xù)專心地低頭看書。

蘇曉凡就是這樣：不管和誰，有事說事，無事不愿意閑扯，更不會花言巧語。平時也知道馬秋菊對自己很關(guān)心，但對她也是有一說一，閑話不談。再說，學習時間都不夠，哪有時間說閑話？再說了，天天在一起，哪有那么多的話可說？馬秋菊見蘇曉凡眼不離書的樣子，也了解他的體性。等他把眼睛從書里拔出來是很難的，所以只好自己先開口打破眼前的沉寂了：

“看什么書那么認真？”

蘇曉凡這才極不情愿地抬起頭來對著馬秋菊笑了笑，好像是對自己剛才的失禮表示歉意，又把書皮翻開讓秋菊看了看，是高爾基的《在人間》。

“啊，是小說呀！你總這么看書不累呀！歇一會兒，咱倆說說話！”

“天天在一起有什么好說的?！碧K曉凡面色平靜地望著遠處，語氣淡淡地說。

遠處的夕陽為了不妨礙他二人說悄悄話，也早已知趣地藏到了遠山的后面。只有無數(shù)金黃色的長尾巴還豎在半空。草叢里的蛐蛐也大一聲小一聲地哼著悠揚的小曲為他們伴奏。一只小老鼠眨著滴溜溜的小眼睛，躡手躡腳地溜出家門，舉起前爪晃動著腦袋算了算有無危險，突然看見他倆坐在那里，也不好意思的急忙躲開了。

其實，馬秋菊對蘇曉凡是早就憋了一肚子話，也早就下了決心，要找機會把自己對他的愛慕之情向他一吐為快。也曾經(jīng)日思夜念地幻想著，要是蘇曉凡能主動開口，向自己表露情懷，那該多么羅曼蒂克呀！可是等來等去，蘇曉凡那個不開竅的死榆木疙瘩就是不開口。急得馬秋菊一天總是心慌意亂，神魂顛倒，更無心學習。今天見只有蘇曉凡一人坐在這里，而且四下無人，這真是一個天賜良機。原先想和他一起看電影的心思早就無影無蹤了。馬秋菊略加思索就試探著開口了：

“別看了，咱倆說說話吧！”雖然溫柔的目光撒在蘇曉凡的臉上，但心里還是非常激動！

“說啥呀？”蘇曉凡的眼睛還是望著遠方。

“你說這一年來我對你咋樣啊? ”馬秋菊瞅著蘇曉凡，羞紅著臉微笑著問。心里“撲通撲通”的亂跳，不知曉凡會怎樣回答。

“你對我挺好?。　碧K曉凡這才轉(zhuǎn)過臉來對著馬秋菊說。

“那你認為我這個人咋樣啊？”馬秋菊認為：只要你開口就行，我會把你步步引向早已設(shè)下的包圍圈，讓你無路可逃！

“挺好??！”蘇曉凡望著秋菊認真地說。

“那你喜歡我嗎？”馬秋菊兩眼緊盯著曉凡，一環(huán)緊扣一環(huán)地問，心里跳得更厲害了。

“喜歡啊！”蘇曉凡不假思索地回答。

馬秋菊心里一陣狂喜，看來他心里有我！于是又緊緊地追問說。

“那你愛我嗎？”馬秋菊問完了這句話，“噗噗”跳動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差一點就蹦出來了！臉紅紅的，緊張地望著蘇曉凡，急切地等待著期盼了一年多的“我愛你”三個字，能從曉凡嘴里冒出來。那神情就像法庭上一位遭庭審的犯人，眼瞪著法官手里高舉著決定自己命運的錘子一樣緊張！

蘇曉凡沒想到她會突然提出這樣的問題，心里一陣慌亂，無法回答。兩眼很迷茫地望著遠方，心里七上八下亂糟糟的。說實在的，蘇曉凡心里就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是覺得自己是農(nóng)村來的，家里生活困難，沒錢在外交女朋友。二是覺得自己歲數(shù)還小，還沒到結(jié)婚成家的年齡。應該趁年輕抓緊時間學習，等工作穩(wěn)定以后再說。覺得秋菊平時和自己的交往只是同鄉(xiāng)和同學的關(guān)系。沒成想她今天突然提出了這樣的問題，看來自己以前的想法還真是很幼稚的。曉凡一時沒有心理準備，面色很尷尬。對馬秋菊說不上愛，也說不上不愛。但對馬秋菊平時花枝招展的裝扮，作為農(nóng)民的兒子蘇曉凡，總有一種炸眼的感覺。對她平時高調(diào)處事的做派，也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雖然對自己各方面都挺好，但心里總有一種自己和她不是一路人的感覺。所以，對剛才馬秋菊突然提出這樣的問題，才覺得非常茫然，一時無法回答。

幾個月以來，馬秋菊是日里想夜里盼，總盼著心上人能早日給自己一個明確的說法。就像一個貧困的農(nóng)民，在春天播下了一粒希望的種子，盼著秋天有個好收成一樣。有時半夜里夢見自己和心愛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激情地接吻。有時夢見和曉凡睡在一個被窩里，互相親吻著互相撫摸著，兩個人緊緊地交織在一起。自己的愿望終于實現(xiàn)了，激動地流出了幸福的淚水。醒來后，見自己仍然孤零零地躺在冰涼的床上，枕頭被淚水洇濕了一大片。剛才夢中的幸福一落千丈，猶如又被跌入了萬丈冰冷的深淵，又流下了和夢中截然相反的傷心淚水。如今見蘇曉凡在自己的主動追問下遲遲沒有回答。這才知道曉凡心里根本沒有自己，火熱的心里立刻升起了一團不祥的陰云！那顆追求美好幸福的心，突然遭到了致命的一擊，緊隨著一陣劇烈地顫抖，渾身沸騰的熱血仿佛突然就凝固了，兩行冰冷的淚水在面頰上緩緩地爬動著。眼見得滿腔的希望就要化為泡影，長期的努力就要付之東流，苦苦地追求就要落空，美好的希望就要煙消云散。真沒想到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一年多的精心努力，結(jié)果只是自己的一廂情愿，耗子叼尿泡，泡空歡喜一場。

三

蘇曉凡師范畢業(yè)后，被選到鄉(xiāng)政府當秘書。由于工作勤奮，有眼力，虛心好學，工作成績突出，因此深得各位領(lǐng)導的喜歡。副書記見蘇曉凡都二十五六了還沒有對象，就善意地提醒曉凡說：

“該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好姑娘早都有主了。而好小伙也早就被大姑娘號下了。你都這歲數(shù)了，再不考慮就有點晚了。你看看像你這年齡的青年，多數(shù)都有孩子了。當然，響應黨的號召，適當?shù)耐砘槭菓摰?。但是，你看看哪還有二十五六的大姑娘在等著你呢！”

蘇曉凡聽了副書記推心置腹的好言相勸，心想也是那么回事。頭幾年家里窮，自己不敢想那事，現(xiàn)在工作也穩(wěn)定了，經(jīng)濟也有基礎(chǔ)了，是該考慮了。父母也多次提到此事，自己還認為是多管閑事。現(xiàn)在聽副書記一番細心地開導，認為還真是那么回事。不愧是領(lǐng)導，對事物看得準，分析得透徹，幾句話說得蘇曉凡心服口服。

一天下午，蘇曉凡處理完了公事，閑坐在辦公室里，由于天氣不好，來鄉(xiāng)政府辦事的人員也很少。望著窗外陣陣淅淅瀝瀝的綿綿細雨，煩悶的心中不免想起了自己的婚姻之事。副書記的勸告和父母的嘮叨又輪番在耳邊響起。自從參加工作以來，父母也先后托人介紹了幾位。蘇曉凡認為：就憑自己現(xiàn)在的條件，說啥也得找個有工作的對象。為這事，還多次和父母鬧分歧。

正在煩悶之時，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曉凡趕緊接聽。電話里傳來了副書記堅定地命令聲：

“蘇秘書，你下班后趕緊到前村夏福昌家來一趟，我在那兒等你！”

前村的夏福昌，有個二十多歲的女兒，師范畢業(yè)后在鄉(xiāng)中心小學當教師。中等個頭，瓜子臉，明亮的大眼睛宛若一雙閃閃發(fā)光的黑寶石。一對淺淺的小酒窩，永遠蕩漾著迷人的微笑。蘇曉凡以前也見過幾次，每次見面都會為之一振，心里都會泛起一陣經(jīng)久不息的漣漪！可惜因為不熟悉，也沒人給介紹，自己是一個穩(wěn)重的青年，又不可能主動追著人家說話，生怕被人家說三道四，所以也就沒怎么說過話。

蘇曉凡接完了電話，就猜出了個大概。因為知道今天去的意義所在，所以在走之前，先看了一下自己的裝束。找了一身半新不舊的衣服，盡量穿得樸素莊重一些。打扮完了，一手打著雨傘，一手把著自行車趕往前村。

小雨好像是在故意難為蘇曉凡似的，還在不停地下著。路上積起了一些深淺不一的小水坑，蘇曉凡盡量躲閃著走。但還是被車輪激起的雨水打濕了鞋襪，褲子的下半截也逐漸濕了，弄得蘇曉凡心里很不得勁。一遍又一遍地抱怨著這個鬼天氣！

到了夏家院里停下車子，只見一位年輕漂亮的姑娘羞答答地迎了出來。此人就是今天的女主角夏彩蓮。二十幾歲的年紀，還沒處過對象。別人也給介紹了幾個，都沒看中。總覺得自己條件比較好，怎么也得找個稱心如意的。平時在學校也聽幾位老師背后悄悄議論過：鄉(xiāng)政府新來的秘書長得如何帥。自己平時在街上也見過幾回，確實不錯，和自己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差不多，可惜就是沒機會接觸。今天，在父親的老朋友副書記的介紹下，蘇秘書這才來到了自己家。夏彩蓮心里非常激動！也就大方地迎了出來，一雙小酒窩盛滿了微笑，滿臉綻放著喜氣，羞紅著臉對蘇曉凡說：

“蘇秘書來了，快進屋吧，副書記等你多時了！”說著接過自行車推到棚子里。

蘇曉凡見是自己心儀的夏彩蓮出來迎接，心里非常激動！但也不好意思多看，只是瞄了一眼，隨口說了一聲“謝謝”就進屋了。

因為天氣不好，剛進屋覺得很黑，也沒看清屋里的人。廚房里有兩位女人在忙著炒菜，見蘇曉凡進來都直起腰來邊看邊笑著往里屋讓。蘇曉凡進到里屋，見副書記正和一位五十多歲的老漢在邊喝茶水邊聊天。曉凡見此情此景，就更加證明了先前的想法。在副書記的介紹下，蘇曉凡和屋里的人都禮貌地打了招呼。年輕的夏彩蓮紅著臉，微笑著給蘇曉凡倒了一杯茶水，遞到他面前，很有禮貌地說：“蘇秘書，請用茶”。

接著又把蘇曉凡滴水的雨傘接過來放在一邊，然后深情地望了蘇曉凡一眼就去外屋了。夏彩蓮的母親連忙找出一雙鞋，放在蘇曉凡面前溫情地說：“鞋都濕了，快換上這一雙干凈的！”

不一會兒，菜就上桌了，夏老漢對著姑娘說：

“采蓮！今天家里來了貴客，把那瓶壓箱底的好酒拿出來，我要和副書記、夏秘書好好喝幾杯！”

酒拿出來了，是一瓶陳年的“竹葉青”。夏老漢先給副書記斟滿杯，又要給蘇曉凡倒酒。曉凡趕緊說：

“夏叔，謝謝您，我不會喝酒，您和副書記慢慢喝吧，我喝茶水就行！”

“不行！你到我家了，就得聽我的！今天是個好日子，不會喝也得陪著我喝幾杯！”夏老漢粗聲大嗓地瞪著眼睛嚷著說。

“蘇秘書，你就少喝幾杯吧，難得老夏一家人的好意！”副書記邊說邊看了站在一邊的采蓮一眼。

蘇曉凡聽副書記這樣說了，恭敬不如從命，只好接過酒瓶，先給夏老漢斟滿杯，又往自己的杯里倒了半杯。

“不行！不行！倒?jié)M！倒?jié)M！”夏老漢緊盯著蘇曉凡的酒杯說。蘇曉凡沒辦法，看了看副書記，只好給自己的杯里也倒?jié)M。一邊站著的夏采蓮兩眼閃爍著復雜的目光。夏老漢舉起杯說：

“今天是個好日子，難得副書記和蘇秘書來我家做客，為了表示對二位的歡迎，我先干為敬！”說完一仰脖，咕嚕一聲，一杯酒就下肚了。又把酒杯倒過來底朝上控了控，兩眼瞅著對面那兩位。副書記不用說，那是酒場的老手了，也是一口干了。蘇曉凡看著前二位的酒杯，又看著自己的酒杯，感到很難為情。只是小心地端起來，輕輕地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酒杯。臉上現(xiàn)出一種很不爽的感覺，嘴里發(fā)出“嘶啦嘶啦”的響聲，好像喝熱水燙了似的。一邊緊盯著他的夏采蓮，心里似乎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兩眼放出了一種輕松滿意的光芒。很明顯，夏彩蓮是很在乎蘇曉凡的酒量的。

“不行，頭三杯必須干了！”夏老漢緊盯著蘇曉凡的酒杯，不容置疑的高聲命令道?？磥砥綍r在家里也是說一不二的主。一邊的采蓮，臉上即刻現(xiàn)出一種不安的神色，非常糾結(jié)地看著蘇秘書，卻沒法吱聲。此時，滿屋子的人，懷著各種不同的心情，目光都對準了蘇曉凡，看他到底能喝多少酒。

蘇曉凡沒辦法，在大家的注視下，只好強忍著喝了下去。三杯過后，感到臉上熱乎乎的，胃里也熱辣辣的。生怕喝多了出洋相，趕緊吃了幾口涼菜壓了壓，又喝了一杯涼茶水，感覺好了一些。

“采蓮，來！給客人敬酒！”正在興頭上的夏老漢喊道。

羞答答的采蓮，先給副書記斟了一杯，到了蘇秘書面前，雙眼溫情地望著蘇曉凡。蘇曉凡趕緊拿起酒杯對著采蓮說：“謝謝你，對不起，我實在是不能再喝了！”采蓮見蘇曉凡這樣，臉上即刻露出了放心滿意的神情。

“不行，不行！倒上倒上！”夏老漢嚷嚷著。

采蓮不滿地瞅了父親一眼，又不好說啥，閃爍著復雜的目光瞅著蘇曉凡：似愛惜，似同情，似猶豫，似鼓勵。最后不得已，在眾目睽睽之下，只給蘇曉凡倒了半杯。

“呦!還沒咋地就心疼了！”說話的是采蓮的嫂子。采蓮羞得滿臉通紅，急忙撂下瓶子跑外屋去了，曉凡也滿臉通紅地低下了頭。

四

古人云：人有旦夕禍福，天有不測風云。夏采蓮和蘇曉凡，二人剛從飯店吃完午飯出來，正好遇上在街上走的馬秋菊。蘇曉凡一見秋菊，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在學校的那段往事。臉上立即現(xiàn)出了很難為情的尷尬之意。所以就連忙紅著臉和馬秋菊打招呼。

馬秋菊今日見到了往日追求的白馬王子，心里也如打翻了的五味瓶：苦辣酸甜咸，各種滋味一齊涌上心頭。但也只好假裝鎮(zhèn)靜地和蘇曉凡打招呼。

一邊的采蓮，見他二人說話的表情有點不自然。為了緩解這種莫名其妙的尷尬，就疑惑地向前插話：

“表姐，你們倆認識？”

“我們是師范的同學，當然認識了！”馬秋菊苦澀地、帶點酸味地笑著說。

原來，夏采蓮和馬秋菊是親兩姨表姐妹。馬秋菊見采蓮和往日自己追求的蘇曉凡在一起，就閃爍著復雜的目光、酸溜溜地問：

“你們這是?????? 此時的馬秋菊，從眼里射出兩把鋒利的小刀，真想把他倆的心剜出來看看！

“啊表姐，曉凡是我的男朋友！”夏采蓮趕緊自豪地、不無炫耀地向表姐介紹說。邊說還邊挽著蘇曉凡的胳膊，好像在有意秀恩愛似的。

面前的馬秋菊，心潮洶涌，波浪翻滾！臉上立時就紅一陣白一陣的變換著。她做夢也想不到，當年自己熱烈追求的白馬王子，如今卻成了表妹的男朋友。內(nèi)里如萬箭穿心般難受，如狂風暴雨般激烈的起伏！馬秋菊無法面對這種事實，特別是表妹在自己面前的故意炫耀，她更是難以忍受！心里暗暗地罵著：看把你們美的，我不能就這樣便宜了你們，只要有我在，你們就別想得好，我一定得想辦法教訓你們一下。特別是那個忘恩負義的蘇曉凡，你看不上我，你也別想好。你偏偏和她在一起，這不是明顯的給我眼罩看嗎？哼！咱們走著瞧！心里雖然這樣咒罵著，但表面上卻微笑著對表妹說：

“啥時候結(jié)婚呀？可早點告訴我呀！到時候我去給你當伴娘?！瘪R秋菊酸酸地說。

“還沒定呢”。采蓮喜笑顏開地說。

“希望你們早結(jié)連理！”然后推說自己有事先走了。

采蓮望著表姐遠去的背影心里想：表姐以前見了自己總有說不完的話，今天咋匆匆走了呢？這也不是表姐的風格呀！難道說表姐看見我和蘇秘書在一起有啥想法？

馬秋菊師范畢業(yè)后，被分配到鄉(xiāng)中學教書。自從和蘇曉凡分手后，也有幾個男生先后向她射去丘比特之箭，但馬秋菊深深陷在對蘇曉凡的情感思念中，一時拔不出來。對那些只知道吃喝玩樂的毛頭小伙子，她一個也看不上。對眾多的眉目傳情，往往都是白眼相待。直到現(xiàn)在，也沒遇到合適的。其實，蘇曉凡的音容笑貌在她的腦海中就從沒消失過。那些追求她的小伙子，她都暗里和蘇曉凡對比一番，哪一個也比不上蘇曉凡。這就是一個人的初戀，一輩子都是很難忘記的。

更巧的是，當天下午，夏采蓮和馬秋菊都參加了鄉(xiāng)里舉行的教師大會。在會議期間，二人坐在一起，低著頭嘮了一下午。至于說的是啥，誰也不清楚。但是，散會后就立刻突然發(fā)生了采蓮和蘇曉凡不歡而散的事情。

蘇曉凡從如膠似漆的熱戀，突然到形單影只的失戀；從陽光明媚的春天，一步邁入寒風凜冽的冬季。這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給他弄得暈頭轉(zhuǎn)向。沒想到自己甜蜜美好的初戀竟是如此的短暫。自己不知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夏采蓮，被她這樣無情地拋棄，就像扔掉一張廢紙那樣毫不可惜。這讓一個堂堂的鄉(xiāng)黨委秘書，在社會上顏面盡失，名聲掃地。蘇曉凡也多次想再找夏采蓮談談，看看到底差在啥地方，試圖扭轉(zhuǎn)局面。但倔強的夏采蓮就是不見，無論如何，始終不給他這個機會。弄得蘇曉凡一天精神頹廢，萎靡不振。除了每天必須上班以外，回到家和誰都不說話，茶飯不香，夜不能寐，身體也漸漸瘦下去。

夏采蓮自從和蘇曉凡分手后，心中也如一團亂麻。頭腦里如一盆漿糊，精神沮喪地回到家中，一頭扎在炕上，傷心的淚水汩汩地流個不停。我咋就這么倒霉呢，第一次談戀愛就遇上了這么一個花花公子，自己的命咋就這么不好呢？從一開始，就把一切美好的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每天都沉浸在郎才女貌，相敬如賓，恩恩愛愛，夫唱婦隨，共同組建一個完美的小家庭，共享美好的幸福生活的理想中?？墒牵挛绫斫闩c自己的一番對話，完全打破了以往的美夢。從表姐的嘴里，詳細地了解了蘇曉凡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流氓。多虧了及時地遇到了表姐，要不可能就要吃大虧了。想到這兒，心里也稍稍舒緩了一些。表姐真是我的大恩人??！日后一定要找機會好好地報答她！

馬秋菊今日見苦苦追求了一年多的戀人卻和表妹在一起，心中醋意大發(fā)。暗暗罵道，好你個沒良心的，我哪兒對不起你？在學校時我天天想著你，時時掛著你，白天看著你，夜晚夢著你。陪你吃，陪你玩，就差沒陪你睡覺了。你卻一點也沒把我放在心上，你的心太狠了！夏彩蓮哪地方比我好？論個頭沒我高；論長相，沒我漂亮；論學歷我是大專，她是中師；論工作，她是小學教師，我是中學教師。我那兒不比她強？你卻完全不顧我的感受，和她在一起。我看你純粹是一個有眼無珠，好壞不分的東西！更可恨的是夏彩蓮：竟敢搶我看中的男人，我豈能和你善罷甘休！馬秋菊一邊罵著蘇曉凡和表妹，一邊想著如何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終于一條妙計悄然生成。

散會后，馬秋菊在一邊偷偷地觀察，見自己的計策生效了，心里樂開了花！哼！和我較勁，沒門！看看到底是誰斗過誰，孫悟空再能耐也蹦不出如來佛的手掌！想到這，右手握成了一個拳頭，還使勁攥了一下。

在以后的日子里，馬秋菊就不斷找機會往鄉(xiāng)政府去。因為她還深愛著蘇曉凡，她要想辦法破鏡重圓、覆水再收。她要放手一搏，如果成了更好，就是不成，也要和他來個魚死網(wǎng)破！每當看到蘇曉凡因失戀而逐漸消瘦的身體，無精打采的神態(tài)時，心里感到特別難受。好幾次想和他把事情說明白，但又感到還不是時候。馬秋菊心里怕極了！像蘇曉凡那樣既帥氣，有才氣，工作又好的人，盯著他的女人肯定不會少的。說不定那一天被哪個狐貍精一下子就把魂勾走了。她又擔心，如果蘇曉凡一時想不開，再弄出點什么亂子可咋辦！要是那樣，自己可就雞飛蛋打，什么也就沒有了。想到此，不覺后背發(fā)麻，渾身一陣哆嗦，好似在北風凜冽的冬天，從頭澆下一盆冷水，滿身起了一層厚厚的雞皮疙瘩。最后，她只好硬著頭皮，有事沒事地找蘇曉凡說說話。有時見他忙，只好在一邊遠遠地望他一會兒。最后不得已，才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地離去。

夜晚，馬秋菊輾轉(zhuǎn)反側(cè)，徹夜難眠。因為有在學校那段傷心的以往，她不知蘇曉凡現(xiàn)在心里對自己是啥態(tài)度。滿天的星斗好像也看穿了馬秋菊的心思似的，也在一眨一眨的看她的笑話，有的甚至還出來對她嘲笑一番，馬上又藏起了自己的身影。蛐蛐也好像在特意笑話她似的，故意在她身邊不停地叫喊著“羞羞羞”。擾得她心煩意亂，徹夜難眠。深夜，嫦娥悄悄地爬上了樹梢，透過玻璃，窺視著馬秋菊那迷茫而又傷神的樣子，也是愛莫能助。兩行冰涼而又傷心的淚水，不聲不響地洇濕了繡花枕頭。秋菊一連折騰了幾個晚上，最后暗下決心，為了自己的幸福，不能再這樣揪心痛苦地等待了。無論蘇曉凡現(xiàn)在對我是啥態(tài)度，我都必須主動出擊，不論采取啥辦法，都要把他弄到手。

決心下定了，馬秋菊才安然睡去。她夢見自己和心愛的蘇曉凡，有時像一對比翼鳥，在空中振翅高飛。有時手牽著手在河邊的樹林里散步。曉凡背著她過河，走在沒膝深的水里，突然腳下一滑，兩人都摔在河里，成了一對落湯雞，然后互相面對著卻哈哈大笑。她還夢見和曉凡緊緊地抱在一起??????

這一天晚上，蘇曉凡獨自在鄉(xiāng)政府值班。整個大院里靜悄悄、空蕩蕩的一片漆黑，只有蘇曉凡的辦公室里亮著燈光。蘇曉凡坐在辦公桌前，面對著自己的處境，心里亂糟糟的。電視沒什么好節(jié)目，雜志也讀不下去，只好一支接一支地抽煙。整個辦公室里煙霧彌漫，宛如一層薄薄的白紗在舞動。

這時，門外有個人影晃動了一下，隨即就傳來了“梆梆”地敲門聲。在這寂靜無聊的暗夜里，蘇曉凡被這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嚇了一跳！以為是領(lǐng)導深夜查崗來了。

“請進！”

門開了，曉凡立時一驚！透過朦朧的煙霧，只見馬秋菊笑容可掬地走了進來。

“哎呀!老同學，你怎么深更半夜地來了呢？”蘇曉凡對馬秋菊深夜突然來到自己的辦公室非常驚呀！

“咋的，鄉(xiāng)政府不許我們老百姓來呀！”馬秋菊一邊微笑著說，一邊揮手驅(qū)趕著漂浮在眼前的煙霧，然后毫不客氣地坐在蘇曉凡對面的椅子上，雙眼溫情而又熱切地望著蘇曉凡。

蘇曉凡趕緊客氣地倒了一杯水，放在馬秋菊面前。又打開窗戶放放煙霧，然后微笑著問:

“深夜來訪，有什么事情嗎？”

“怎么，老同學在一起說說話不可以嗎？”馬秋菊反問道。

“可以,可以!”曉凡連忙回答。

說實在的，在這心煩意亂，孤獨無聊的夜晚，能有個人和自己說說話，解解悶，那也是一件很愜意的事。

馬秋菊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蘇曉凡，見心愛之人這些日子消瘦了許多，內(nèi)心立刻泛起一陣痛惜的漣漪：親愛的，對不起，讓你受苦了!但我也是沒辦法。不這樣，你就不是我的了!秋菊在心里默念著。

“這些日子你瘦了不少?！鼻锞諞]話找話，故意打破這短暫的沉寂。說完端起水杯抿了一小口，思索著下一步再如何說。

“唉！”蘇曉凡嘆了一口氣，沒說什么。只是默默地注視著對面的老同學，看她還要說什么。

“咱倆是老同學，也不必見外，所以咱就實話實說。我以為夏采蓮和你分手，你也不要太傷心了，說實在的，她根本就配不上你。你對她沒有我了解，我們是親戚，對于她的為人，我非常清楚。在你之前，她與好幾個男人亂扯過，和你已經(jīng)不知是第幾個了。她現(xiàn)在到底是不是處女都很難說，這樣的女人有什么可留戀的？分手對你來說應該是一件好事，你完全沒必要為這樣一個女人地離去而傷心!”馬秋菊一邊看著蘇曉凡一邊試探著說。

蘇曉凡聽秋菊如此說采蓮的壞話，心里很是一驚。你們不是兩姨表姐妹嗎？你咋能這樣說呢？再說根據(jù)自己的觀察，采蓮也不像是秋菊說的那樣的人。你如此說她的目的是什么？難道只是為了安慰我嗎？蘇曉凡在心里快速思索著?？粗锞招覟臉返?，一臉復雜的神秘表情心里想：能不傷心嗎？沒擱在自己身上試試。不是自己的事情，就會在一邊說風涼話。這畢竟是自己第一次談戀愛，那是動了真情的，一時半會兒是回不過這個彎來的。

對于剛才馬秋菊說采蓮的壞話，蘇曉凡在心里是半信半疑，憑自己的直覺,曉凡不相信采蓮是那樣的人。但是，馬秋菊說的又是那么有鼻子有眼。蘇曉凡一頭霧水，一時難辨真假。只是不動聲色地望著這位暗夜來訪的不速之客，看她還說什么。

“雖然說你對我沒有什么想法，其實，這幾年我還是一直把你放在心上的。時刻想著你，天天念著你，夜夜夢著你。這幾天，看你瘦了很多，我心里也很難受。經(jīng)常來鄉(xiāng)政府看你，哪怕是遠遠地望上一眼，心里也能踏實一些?；氐郊依铮沂裁匆沧霾涣?，你的影子時時在我眼前晃動，我像著了魔一樣，每晚都夢見你。說實在的，我真不敢想象這輩子如果沒有你，我還能否活下去!”

馬秋菊不顧一切地把幾年來對蘇曉凡的情感再次傾瀉了出來。說完，雙眼漸漸濕潤了，兩行灼熱的淚水慢慢地爬出了眼眶。癡癡地望著面前這位即恨又愛，使自己心神不定的人。期待著今天的努力，能跟以前在師范時有個不一樣的結(jié)果。

蘇曉凡聽了馬秋菊這一番聲淚俱下，披肝瀝膽地表白，頗受感動。沒想到馬秋菊這幾年對自己還是這樣情真意切，癡情不改。在學校讀書時，由于家中生活困難，不敢在外交女朋友。更覺得馬秋菊和自己不是一路人，所以斷然拒絕了她對自己的一切情感糾葛。就是現(xiàn)在正當失戀之時，見到她也沒在心中泛起多少情感的漣漪。見面后總覺得很平淡，無論兩人在一起交談多長時間，心里始終沒能擦出一星點情感的火花。所以在探討婚姻時，馬秋菊也就沒在考慮之列。

五

夏福昌夫婦見女兒和蘇秘書突然分手，心里非常著急。多次勸說女兒不要過于草率，要三思而后行。：

“就憑我和副書記多年的交情，他也不能給你介紹一個不三不四、流里流氣的人。再說了，憑我多年閱人無數(shù)的這雙眼睛，也敢肯定蘇秘書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我看蘇秘書年輕有為，才氣較高，說話辦事滴水不漏，將來肯定不在一般人之下，你如果草率行事，肯定有后悔的那一天”。夏老漢蠻有把握地說。

“你傻呀，上哪找蘇秘書那樣的人去？不但人長得帥，而且工作又好。你也有工作，將來你們的日子肯定錯不了。這樣的再不行，你想找啥樣的？你想給皇上當娘娘，我看你也沒那命!” 采蓮的嫂子一邊給孩子喂奶一邊說

“去你的，凈擱那兒瞎白話。”采蓮瞪了嫂子一眼沒好氣地說。

“蓮兒??！我看姓蘇的那個小子怪好的，不可能像你說的那樣。你可考慮好了，別打錯了主意，到頭來吃虧的還是你自己。”母親語重心長地說。

對于父母和哥嫂的勸告夏采蓮一概不聽，我的事情我做主，絕不后悔！

在學校里，同事們也勸她，別使小性子了，鬧幾天就算了吧，錯過了機會后悔就晚了。好幾個老師在背后竊竊私語：說啥的都有。更有那出于某種心理，在一邊看熱鬧。特別是王老師對夏彩蓮的事非常關(guān)心，多次勸她：

“你能遇上蘇秘書那樣的人算你有福氣。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你應該打定主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覺，不要聽人家說三道四。我敢說，不出半個月，你準得后悔。我今天把這話撂這兒，不信到時候咱再看！”

夏彩蓮對各位同事的好心勸告，依然是置若罔聞，仍然固執(zhí)地認為表姐絕不會欺騙自己。

夏老漢夫婦，對女兒的決定一直不放心。他覺得這里面肯定有岔頭。就和老伴來到了一擔挑家里，要找外甥女問個明白。親姐倆見面，自然是有說不完的話，訴不完的情。馬秋菊看見姨和姨夫突然來到家里，心里自然明白，肯定是興師問罪來了。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F(xiàn)在人家找上門來了，一會兒姨夫要是問起來，該如何圓這個彌天大謊呢？心里“咚咚”的如敲鼓，臉上也紅一陣白一陣的，真恨不得找個耗子洞鉆進去！思來想去，還是一走了之為好。就假裝推說自己還有事，要出去一趟，姨和姨夫既然來了，就在這里多住幾天。說完扭身就要離去。夏老漢急忙說：

“外甥女先別忙著走 ，姨夫今天來就是找你的。你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要往后推一推，因為姨夫今天這個事也不算小”。

馬秋菊一聽，完了！走不了了。只好硬著頭皮，聽天由命吧！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夏老漢借著酒勁，問起了她和采蓮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

事到如今，馬秋菊別無辦法，只得把這個彌天大謊繼續(xù)撒下去。并發(fā)誓賭咒地說：自己說得句句都是真的！自己這樣做完全都是為了表妹的好，再怎么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表妹往火坑里跳。馬秋菊的父母聽著他們的對話，稀里糊涂的不明就里。更覺得連襟今天來得突然，就追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夏老漢就如實相告。馬秋菊的父母聞聽此言，也是大吃一驚！埋怨女兒不該亂說話。事已至此，只好給夏老漢夫婦賠不是。

夏老漢還是不放心，回去后又找副書記。副書記也覺得這事不可能，隨手抓起電話，打通了師范學院。學院的教師和領(lǐng)導都證實蘇曉凡不是那樣的人，在學校三年多也沒聽見他有什么緋聞。至于回到社會以后如何就不知道了。

夏老漢回到家，把調(diào)查的結(jié)果對女兒說了一遍。勸女兒三思，現(xiàn)在回頭還不晚。夏彩蓮始終固執(zhí)地認為：表姐絕不會欺騙自己，我的事情我做主，你們就不要摻和了！

一個多月以后，夏采蓮驚奇地發(fā)現(xiàn)：表姐和蘇曉凡在一起。夏采蓮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是不是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再細看，沒錯，果然是真的。更令她驚訝的是，表姐還喜滋滋地挽著曉凡的胳膊，有說有笑地在大街上走著。那樣子分明是一對熱戀的情侶。

夏采蓮立時就蒙了，表姐這是唱的哪出戲呀？那天開會時跟自己賭咒發(fā)誓的話，至今還在耳邊回響。那到底是真還是假呀？要是真的，那表姐為什么還和蘇曉凡如此親熱呢？如果是假話，可表姐又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證據(jù)確鑿。表姐為啥要這么做呢？難道是她對蘇曉凡有意？如果那樣，表姐可真就太不是人了！又一想，不能，表姐絕不是那樣的人！絕不會欺騙自己的表妹。他們是同學，在一起玩玩也是正常的。但一想起他倆那種卿卿我我親親熱熱的樣子，內(nèi)心總覺得有點不對勁。采蓮心猶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亂極了。

晚上，她失眠了，完全沒了以往我行我素那種倔強的勁頭。和蘇曉凡相處的日日夜夜，點點滴滴，又在眼前快速地旋轉(zhuǎn)著。曉凡和自己相處的那一段時間，對自己是非常尊重和珍愛的，哪怕是在一起學習到深夜，對自己也沒有半句非禮的語言和一點猥褻的動作。和自己始終保持著一種既親密又得體的狀態(tài)。完全不像表姐說得那樣：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流氓。采蓮這時才如夢方醒，這里面肯定有問題，決心找表姐問清楚！

星期天，夏采蓮在街上又遇見了表姐和曉凡在一起?？粗麄兡怯H密的樣子，心里猶如打翻了的五味瓶，各種滋味攪和在一起，在心里上下翻滾，橫沖直撞，別提多難受了！一種被欺騙的感覺頓時涌上心頭。渾身的熱血都沖上頭頂，好像要爆炸了似的！夏彩蓮決心要讓表姐說說清楚，看她如何解釋。

馬秋菊見表妹在遠處招呼自己，心里畢竟有鬼，但也得坦然面對。笑著看了曉凡一眼，懷著一種忐忑的心理，紅著臉向表妹走去。

蘇曉凡看著遠處昔日的戀人，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和夏彩蓮熱戀的情景又浮現(xiàn)在面前?？上?，那美好的戀情伴隨著一陣狂風暴雨，早已成為過眼煙云。到現(xiàn)在蘇曉凡也不知在啥地方得罪了夏彩蓮，被她無情地拋棄，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

“表姐！那天你跟我說蘇曉凡這么不好，那么不好，我就信了你的話，一氣之下就跟他分手了。那你怎么現(xiàn)在還天天跟他在一起呢？看你們那親熱的樣子，不會是你跟他在處對象吧？”

馬秋菊見自己的計謀被表妹識破了，一點也不驚慌，反而心平氣靜地說：

“表妹！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表姐還能和你說假話嗎？在師范時，他不但欺騙了別人，也欺騙了我。不僅騙了我的錢財，還騙了我的心。我現(xiàn)在和他在一起就是為了教訓他，報復他，也讓他嘗嘗被人欺騙的感覺。我再次提醒你：你歲數(shù)還小，不懂事，沒處過對象，別被他的外表和花言巧語所迷惑，那是很容易上當?shù)摹Ｄ阋遣幌嘈?，就等著看我以后是咋收拾他的吧！?/p>

馬秋菊云山霧罩、花言巧語、連蒙帶唬地說了一氣，聽得采蓮如墜五里霧中，不知東西南北。只是疑惑地望著表姐，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最后，只好眼睜睜地看著表姐挽著蘇曉凡的胳膊，還回頭對自己燦爛的一笑，悠閑的遠去。夏彩蓮呆呆地站在那里，一種迷茫悵惘之情和沉重的失落感籠罩在心頭。那亂糟糟的心里如一團亂麻，腦袋里如一盆漿糊，混漿漿的暈頭轉(zhuǎn)向，最后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

六

幾個月之后，夏家突然接到了馬秋菊和蘇曉凡要結(jié)婚的請?zhí)＿@對夏采蓮簡直是五雷轟頂，憤怒地罵著馬秋菊不是人，連親表妹都欺騙！同時也怨恨自己，稀里糊涂地上了表姐的當。不分青紅皂白，把深愛著自己的戀人毫不留情地推了出去。此時，和蘇曉凡那些親密美好的以往，反復在腦海里浮現(xiàn)。夏采蓮是坐臥不安，徹夜難眠，班也無心上，茶飯也勸不進，腸子都悔青了。

估計現(xiàn)在，無論再采取何種補救措施，蘇曉凡也不會再回到自己身邊了。因為當初自己把話都說絕了，把路都堵死了，再也沒有回旋的余地了。完了，這一回是徹底完了！

夏采蓮的父親，更是暴跳如雷，痛罵馬家不是人！我女兒好不容易找個稱心如意的對象，叫你們里挑外掘地給攪黃了，又搶到自己手里，這不是明顯地騎在我脖子上拉屎嗎？夏老漢火冒三丈，怎么也咽不下這口氣，決心趁著馬家大宴賓客的機會，要去找姓馬的討個說法。

采蓮和母親極力勸阻，畢竟是親屬，別鬧得滿城風雨讓大伙笑話，我的問題我自己處理，以后我再和表姐談談，你就別去了。夏老漢正在氣頭上，誰也攔不住，氣哼哼的去了馬家。趁著主持人把馬家三口人請到臺上的時機，夏老漢“騰”地站起來，指著臺上大罵：“姓馬的，不是人！”大有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的架勢！幾十桌的賓客，也都無心喝酒，紛紛圍上來看熱鬧。有好言相勸的，也有拉架的，也有叫好的。等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以后，紛紛議論馬家這事辦的確實不咋地！挺紅火的一場喜宴，被夏老漢攪得不歡而散。

夏彩蓮這邊，雖然不讓父親去馬家鬧，但心里也是悲憤難平。難道自己就這樣認輸嗎？難道就這樣把心愛的人白白拱手送給她嗎？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她的陰謀得逞嗎？難道能心甘情愿地彎下腰，讓她騎在自己的脖子上風光炫耀嗎？不能，絕對不能!我必須找表姐給我一個說法！

就在當天晚上，夏彩蓮來到了表姐家。馬秋菊見表妹此時來到家里，她不知表妹會如何發(fā)作。由于理虧，臉上是紅一陣白一陣的，心里也是噗噗直跳。夏彩蓮對著馬秋菊像連珠炮似的，一連問了幾個為什么。馬秋菊再也瞞不過去了，只得實話實說，并痛哭流涕地求表妹原諒自己。夏彩蓮聽了表姐的真情訴說，心里的火氣消了一半，對表姐這幾年的心情也很理解。雖說蘇曉凡是自己的理想伴侶，可是表姐畢竟追了他好幾年，如果他們在一起能幸福，那我只好忍受著心里的巨痛成全他倆。但我不能就這樣吃這個啞巴虧，叫蘇曉凡誤解我一輩子，我必須和他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就在蘇曉凡和馬秋菊要舉行婚禮的前幾天，夏采蓮在蘇曉凡回家的半路上，選了一個沒人的地方等著他。

轉(zhuǎn)了一天的太陽，也覺得累了，枕著西山在休息。渾身的能量比中午減少了許多，只燒紅了身邊的幾朵云彩。農(nóng)民趕著牛牽著羊，肩扛著鋤頭，哼著悠揚的牧曲，迎著裊裊的炊煙，聞著悠悠的菜香，沉醉在這夕陽的暮色中。夏彩蓮站在路邊，看著眼前都在往家趕的景象，回想著和蘇曉凡一次次走在這條路上的美好情景，可以說是心潮起伏！由于自己不明真相就偏聽偏信，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我未來的歸宿在哪里？瞻念前途，不寒而栗！

蘇曉凡由于婚期臨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所以下班后騎著車子急忙往家趕?？匆姴缮徴驹诼愤?，就急忙停下車子。說實在的，曉凡對采蓮一直是有好感的，他根本不相信馬秋菊說的那些話。幾次找機會想和采蓮再談談，但采蓮一直不給他這個機會。最后，在父母的一再催促下，只好接受了馬秋菊的感情。

如今，往日一對親密的戀人四目相對，各自心中激情澎湃，波濤洶涌。夏采蓮未曾開口早已是淚流滿面。曉凡見采蓮如此，也是百感交集，手足無措。采蓮不顧一切地向曉凡哭訴了事情的經(jīng)過??????

事情終于真相大白，這可急壞了左右為難的蘇曉凡。一邊是追求自己多年的馬秋菊，一邊是自己心愛的、正在痛哭流涕的夏彩蓮，蘇曉凡的心緊緊地糾結(jié)在一起。

本人系遼寧省文學院第七屆新銳作家班學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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