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面
一碗面
路過老城區(qū)的街角,一家飯館的名字親切而樸實,“一碗面”,多么簡單的稱謂。它不僅激起我的胃酶,而且點燃太多的懷想。
七十年代初期,農(nóng)村還處于大集體時代,小麥的產(chǎn)量還不能自給自足,農(nóng)村人基本上靠玉米和紅薯填飽肚子。以小麥為原料的主食主要是面條和餃子,這兩樣主食成了奢侈品,只有工作隊派餐或者來了親戚,母親才做一碗純麥面撈面條,里面埋一兩個荷包蛋。餃子平常是見不到的,只有到春節(jié)的時候,才能享用幾頓。小時候,總盼望著誰家生孩子,那時候主人家會用紅色的圈盤端幾碗面,上面堆上粉條、豆腐和白菜做的臊子,有時候也夾雜幾顆碎肉。從沒有估算這碗面的代價,那是大人的事情,我們的任務是把這碗面分成幾份,趁熱狼吞虎咽的吃下去,以解饞蟲。
推行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后,農(nóng)民種糧的積極性空前高漲,糧食產(chǎn)量不斷提高,小麥除上交公糧,還有剩余,午餐變成了加入玉米面的混湯面條。為了吃得豐富,富于創(chuàng)造的農(nóng)民根據(jù)季節(jié)變化,在湯面條里加入面條菜、榆樹葉、蘿卜絲、黑紅薯葉,于是湯面條有了各種各樣的風味。八十年代中期,我到鄰村上初中,因為學生多,每天中午主食都是湯面條,機器軋出的面條不勁道,再加上長時間浸泡,變得柔軟乏味。面條里除了蔥花,基本上沒有別的點綴,遠沒有自家的豐富。
八六年我考上了師范,吃上了商品糧,學校的伙食有了突飛猛進的改善,每周有兩個中午能吃上撈面條。如果餐票有盈余,周六中午還能吃上一頓扣碗肉,打打牙祭,對農(nóng)村出身的我來說,那樣的伙食,已經(jīng)很滿足了。
八九年師范畢業(yè),我被分配到一所農(nóng)村中學教書。那個時候,家家戶戶每天中午都能吃上撈面條,臊子也可以不重樣的改善。學校有個教師伙,吃飯的老師不多,做飯的師傅是位精明的老頭,伙食很簡單,但這位老師傅能用一對長桿丈,捍出又長又均勻又勁道的面條。那時我十九歲,正是長身體的年齡,每頓飯都吃兩大碗。在那個簡陋的環(huán)境里,肚子沒有受半點委屈。課程不多的時候,我也常常騎車回家,母親早早的便活好了面,做手工面的水平和老師傅差不多,炒半鍋臊子,每次也吃兩大碗,每頓飯大部分都進了我的肚子?,F(xiàn)在回想起來,那真是難得的美食。(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后來,我從農(nóng)村進了縣城,漸漸的坐在大魚大肉的飯桌上,適應了面條的腸胃,即便是海參鮑魚,也常常覺得吃不飽,非得要份面條,哪怕一小碗,才覺得填飽了肚子。
“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有時候出差去了南方,滿桌的海鮮吃不慣,幾天下來,就開始想家了,開始想家鄉(xiāng)的手工面。
我想,也許這輩子,我都不會離開“一碗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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