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二三事

2015-10-23 10:56 作者:菜籽 0人讀過 | 12條評論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芝麻二三事

“快了呵，快了”，我正跟燕說著，就聽烤箱“?！币宦暩氯欢?，內(nèi)中紅光應(yīng)聲熄了，烤芝麻餅由縫兒里透出香味。

燕和女兒都在家，早上我便烤了三個餅。很喜歡這種餅白中透黃的顏色。內(nèi)里是蔥花肉餡。做餅須得把面發(fā)好。

小麥粉，酵母兌溫水?dāng)噭蚝统擅鎴F靜置二小時，按壓擠出氣泡揉搓成條，揪了劑子，搟成略厚的圓片，再包上餡料。與其說是做餅，不如說是做包子。不同的是我包好后壓得扁扁的了，且在上面撒了一層白芝麻。芝麻粒兒總是讓人一看就覺得香。

街市路邊常有賣“鍋盔”的，“鍋盔”也撒芝麻，通常“半芝麻”的四元，“全芝麻”的要賣到七元。賣的“師傅”用那種約半人高的桶形壁爐，使手伸進爐里貼上做好的“鍋盔”，里面炭火紅紅的，大約七八分鐘烤熟。全芝麻的鍋盔用火鉗夾出來香氣兒隨了風(fēng)直飄到過街的店口，有的路人聞到了，便轉(zhuǎn)了身也過馬路來“鍋盔攤”前候著。“鍋盔”面皮拉的薄，呈略長的帆船形，我做的餅小而圓且厚實。但同樣是白面上滿滿的芝麻香。

做餅的芝麻是前些日子從老家?guī)Щ氐?，鄉(xiāng)下老弟剛收獲了一些芝麻粒籽，和燕到那里的時候，田邊路邊都有扎好的芝麻堆，零星的散在不同的地方。有的靠了樹，有的在農(nóng)家的屋前，三兩個，或者五六個一起，更多的卻是架在稻田的路旁。亦或就在田地中間。(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平原地帶的鄉(xiāng)村秋高氣爽，視野開闊。燕兒也是喜歡站到田野里，常常伸了雙臂做個欲展翅飛翔的動作。

這時候，方才還算是主角的稻田似乎一瞬間便退居其次。夕陽下，風(fēng)拂過，綠衣動，秋黃無垠。

湖北，有的地方的稻往往是六月插苗，九月豐收。收割完的稻田只剩下枯黃粗短的根莖。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稻黃”在秋光里鋪展開來，間或有田里堆起高高的稻草垛子，遙對著遠(yuǎn)處紅瓦的房屋頂。幾只鳥兒飛過來棲息在離我不遠(yuǎn)的芝麻堆上面，我一年中只是偶爾來鄉(xiāng)下，這一次已是錯過了芝麻開花的季節(jié)了。

老話說得耳熟：“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芝麻開的小白花是順著莖桿爬上頂端，那般一大塊芝麻地，綠里蓋著白，隨了風(fēng)兒搖晃。如果是六七月播下的秋芝麻，花期通常是在夏季。

芝麻花是屬于“蜜源”的植物，我認(rèn)識一位養(yǎng)蜂人，一年四季都追蹤各種花兒的花期，他告訴我說芝麻開花較多，所以芝麻蜜的產(chǎn)量也是頗為可觀，在湖北也許僅次于油菜花蜜吧。我有時候到他那里買蜂蜜，夏季通常是芝麻蜜居多，自釀的蜜顏色略深黃，很甜，夾著淡淡的天然花香散于屋內(nèi)。蜂蜜公認(rèn)是極好的東西，我一般買回藏在冰箱里，卻往往會忘了吃。

養(yǎng)蜂人的蜂群是逐年增加的，我去年夏天目睹他放出蜂去，蜂群嗡嗡嗡的飛到附近的芝麻田里，親吻那大片的小白花朵兒，換回來甜甜的花蜜。

花期過后芝麻掛滿青青的果實了，一串一串自下而上排列，很是齊整。芝麻有分春秋兩季播種，湖北地方到九十月間收割后架在田里的芝麻堆，大抵都是秋芝麻。這些芝麻有的已經(jīng)曬得很枯黃了，我摘下一顆掰開，露出小小的白芝麻粒，大概由于過于細(xì)小，傾倒出來它們會粘在手上。掉不下來，風(fēng)也吹不走。

就像我后來見獼猴桃還有火龍果的籽，也都十分驚詫于它們?nèi)绱恕凹?xì)小”，有一回燕把龍果籽濾出來種到土里，長出青青的嫩綠的苗，滿滿的一盆綠芽兒很是喜人。我不知道芝麻籽適不適合盆栽，想來是不能夠吧。

但見過去年鄉(xiāng)下老弟用“連枷”打芝麻，一甩一甩的，手揚起又落下，“連枷”似是竹制的農(nóng)具，一般拿來打麥子，稻谷。規(guī)模不大的農(nóng)戶通常還保留這種手工的勞作，其實鄉(xiāng)里很多年輕人都出外打工了，老弟一直沒出去，他似乎更愛戴著草帽，在田地里，太陽下，揮汗如雨。老弟無疑是干農(nóng)活的好手

每次秋冬季去鄉(xiāng)下他都會給我兩瓶“麻油”，老弟親自拿了芝麻去油廠壓榨的。而城里超市的“麻油”無論多貴都無此“原香”，所以拿回家我平時吃得細(xì)，每每舍不得多放，其實也無須多放，只那么幾滴，便已足夠了。

歸來小城的家里，再嘗一嘗鄉(xiāng)野粗榨的味道，不僅僅是“麻油”的好，更有老弟饋贈的余香。

我所居小城尋常巷陌間，早點夜市都頗為熱鬧，倘若去逛街，走得幾步聞到芝麻香味，那便是有在賣“熱干面”了。這種小吃是全倚仗了“小小芝麻”的，大多店門掛了牌匾或是條幅，書上斗大的字“武漢熱干面”。

前幾年第一次去吃，見老板單獨架了一小鍋熱油在旁邊，各種調(diào)料妥當(dāng)，便在面里撒上“芝麻粉”，末了使熱油一澆，“滋滋”作響，然后拌勻就可以上桌了。這是在武漢賴以成名的小吃，省城還有另一家旗鼓相當(dāng)?shù)睦献痔枴安塘钟洘岣擅妗?，一年前在本地落了戶，現(xiàn)在我有時也去嘗嘗蔡林記以“黑芝麻醬”為賣點的味道。

芝麻分黑白的兩種，黑的常常做成“芝麻糊”或是成為面點的餡料和點綴，譬如我所知的美食圈的朋友們會在白湯圓白糕點上擺了黑芝麻的花芯，頓時黑白相印成趣，“廚娘”們便也在小小的芝麻粒兒里顯出十分的精致婉約來。而我母親則喜歡用白芝麻，加辣椒粉攪拌一起，燒熱了菜籽油直接燙熟，冷卻后作為調(diào)料，像極了四川的“紅油辣子”。

除了當(dāng)“佐料”，母親也把“白芝麻”炒了直接吃，“芝麻醬”也一般是用白芝麻做，類似武漢的“蔡林記黑芝麻醬”以前卻是不多見。

我們這地方，在離城東主街不遠(yuǎn)的朝陽路段，很多年前就有一家本地的熱干面館。調(diào)面的“料”老板稱是原香“手磨芝麻醬”，起初我慕名去吃，也的確十分的“合口味”，記得有一年春節(jié)過后再去，老板已經(jīng)易主了。再賣的雖然仍拉了“手磨芝麻醬”的橫幅，其味卻是差了許多。

如果時光再回得更遙遠(yuǎn)些，大約三十年前吧，便是我童年時姑媽單位食堂里的“熱干面”了。

姑媽會在早晨上班帶我進去早餐，偌大一個食堂，靠左側(cè)一面墻上開了排小窗口，與其說是窗口，不如說是孔洞，大小只容得下一只盤兒通過。大師傅們會把食物從孔洞遞出。人們就在外排隊侯著，有的自帶了碗，等待時會偶爾敲幾下，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犃烁X餓的慌。

賣的種類很豐富，水餃，油條，包子饅頭等一應(yīng)俱全。如果不是夏天，“熱干面”就是唯一的干拌面了。

“熱干面”我有時也來上一碗，這種把“芝麻”運用到極致的口味全倚仗食堂大師傅選材調(diào)制，那時的芝麻幾乎都是“手磨”，芝麻粉有“油調(diào)”和“水調(diào)”兩類。味汁的配方各有不同，若是聽說哪里的“熱干面”好吃，那一定是調(diào)“芝麻醬”的功夫極好了。

我若自己在家做，會把黑白兩種芝麻一起打成粉，用玻璃瓶裝了備用?？粗恐兄ヂ?，募的想起前些時候觀一部電影，講圍棋大師“吳清源”，此刻亦覺圍棋與芝麻，均是一黑一白，棋局可牽扯出許多“道理”來，芝麻卻調(diào)和出豐富的“口味”。在眾多食材中，芝麻可謂極小，用途卻大而廣之。

“說起打芝麻剩下的桿殼兒，書上寫可入中藥，你外婆是給它捆了拿回家當(dāng)柴火的”。我邊吃芝麻餅邊跟女兒講。每次到鄉(xiāng)下，她外婆總要在灶前忙碌。園子里的雞過一會兒便“咯咯咯”叫上幾聲，貓偶爾會跑進來看我往灶里添柴。

我拿了芝麻桿兒扔進灶里，噼里啪啦燒起一爐火。有一回燕帶了侄兒過來，小男孩“巴巴地”望著鍋里看，一會兒便喊：“奶奶，奶奶，炸魚可以吃了么？”。

貓聽到有“魚”，一雙圓眼睜得更圓了。

我又投一把芝麻桿兒進去爐里，灶內(nèi)火紅，屋外炊煙漸長。

風(fēng)兒在高處弄彎了炊煙，十月，秋陽下，王嬸正使勁地拽自家的老牛，不知怎的，牛突然犟起來，困在路邊稻草里不走了。不遠(yuǎn)處新翻的泥土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