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郡嘉州雨
秋風起、桂香滿樓,昏黃薄暮間,十年一覺的揚州夢,那夢抑或的確是沒做完的。
夢醒處,斜風細雨,接著便是蜀中夢,大可一覺百年。纖纖長風,瀟瀟古雨,浸潤著沉醉千年的岷江。煦風搖搖,花雨紛紛,草木離離,一任嘉州古城飛轉(zhuǎn)靈動。
無雨的日子或少清絕,晴天當然是好,珠簾垂懸、千絲斜掛,也是別有一番悠長的韻味。
嘉州或因樹木森森,草葉豐茂而綠肥天青,便如竹映紙窗,天光也會微浸點點綠意。
將雨未雨時在天街徜徉,不一會兒,天色稍稍暗了;一陣風斜斜,天空微微濕了;塵埃落定,河面泛起細小細小的螺旋,就是真的飛雨了。便有一把一把的小傘,輕輕移動,如一朵朵婀娜行行的彩云,隨意潑墨一幅雨景寫意畫。拙樸之中,橙黃綠紫,爽然入目。一江水,幾竿長篙,撐破映在岷江的樓影,不由生出幾分薄醉來。
一城幽雨,一如采采呢喃。典雅的嘉州,依著細雨,如聞天籟。雨聲過處,瀟灑繾綣,這番光景里,是人都會想起一些舊事。城西古墻的榕樹下、大佛寺里、東坡亭內(nèi),站在青瓦紫廊下,有滿天雨韻、千古文豪作伴。細雨微聲,亦如絲竹,許是蘇軾當年,正醉臥亭內(nèi)、喃喃吟誦。抑或沫若沉寂鄉(xiāng)野,涅磐新生。(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遙想千年前,海通法師或也頂著微雨,在盤旋的九曲棧道上徐行,注視江面,靜靜謀劃著即將開鑿的彌勒坐像如何布局方能彰顯佛法精妙,平息水禍屹立千年。聽風的禪,觀水的人,遭遇溫文爾雅的雨,于是醍醐灌頂,碎石入江。
城外十余里處的烏尤離堆,香煙縹緲,恰似一幅煙雨城闕圖。木魚聲聲,佛音繞繞,殿閣飛檐流椽,寶相莊嚴。雨在佛家,是云外的梵香,是豐年的稻香,也是佛前的清供。銀杏華冠如蓋,躺在樹下,一枕清夢,還有梧桐更兼細雨,曲折的漫漫山道上浸透一路芬芳。
白鷺留下一抹微痕,泛著淺淺的銀色,飛回山間,昔時的道觀,雨雨晴晴,幾易其主,沉沉浮浮,最終三教匯宗。想必天地播下千秋月、萬古松,李白的詩稿便多了一頁山中月、雨中松的纏綿奔放。平川一派,煙嵐中的峨眉破云而出,便成旖旎華夏的人間勝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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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之外,數(shù)江環(huán)繞,洲渚連連,無不影婆娑。其間,有雨如沐,鳥語風清。
也許,雨嘉州清絕動人處,便是楚狂接輿悠然的劃地一聲長嘆,
是李白掌中一樽清醇的陳釀,
是蘇軾在岷江一瓣清芬的心香,
是蜀僧在萬壑中一曲清雅的余韻,
是木魚在絕頂千古一聲空靈的梵唱,
是純陽真人在山中一揮清逸的拂塵、除魔降妖的劍聲蕭蕭,
是南懷謹在洪椿小雨迷醉間偶得的一縷哲思。
……
嘉州清韻,憑雨臨風,一脈相承,流傳至今。
蜀郡嘉州雨,誰又能說不是一縷輾轉(zhuǎn)流光、霧色氤氳的綺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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