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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茶花蜜

2015-10-06 08:13 作者:巖泉  | 8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一天上午,大哥從老家提來滿滿的兩罐蜂蜜。對我說:“三弟,你大哥沒有別的本事,養(yǎng)蜂還可以,每年光賣蜂蜜就有上千元的收入……,價錢最好的當然是十月陽的茶花蜜,一斤可賣到二十多元錢?!闭f著不無遺憾地指著放在桌上的蜜罐:“這是最后的兩罐茶花蜜。今后不會再有這樣純的蜂蜜了……”

我疑惑地問:“為什么?”

“唉!”他長嘆了一口氣說:“別提了,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咱村后龍山上的那上百畝的油茶林,一個下午就被砍伐得精光,真是造孽啊”

聽到這話,我頭“轟!”的一聲,幾乎暈厥過去。待醒過神來時,就更是氣憤難消。大哥兩眼也紅紅的。我焦急地問我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斷斷續(xù)續(xù)地把茶林被毀的前前后后告訴我。我心說,難怪古人云:“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前人栽樹,后人當柴(燒),這一定不是前人的初衷。四十多年前的一個春季,河西村的男女老少,舉著紅旗、扛著鋤頭,拿著竹簸箕,將一粒粒飽滿的茶籽種在了后龍山這百畝山崗上。人們就像呵護嬰兒般地關(guān)著它們的成長。

歲月匆匆,幾年后她們就爭先恐后地心花怒放,金秋的艷陽下,白茫茫銀燦燦,山風吹拂,如云海翻滾,蜜蜂鉆進鉆出,像是在捉迷藏,陣陣清香更增添了山村的魅力。當累累的山茶籽在枝梢上迎風搖擺時,赤橙黃綠青藍紫雜色紛呈,有的像蘋果、有的像糖梨、有的像山楂、有的像石榴……醇香飄溢。雖然明知道那茶果是不能吃的,可是那艷紅光亮之美卻誘得人垂誕欲滴。(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最熱鬧的是采摘季節(jié),大姑娘、小媳婦披紅掛綠嬌顏媚容,穿行在茶樹叢中,輕盈飄忽、婀娜多姿,其景其情不亞于王母娘娘的蕃桃盛會。待茶籽曬干榨出油以后,生產(chǎn)隊按人口和工分分配,這個時候你一進村口,老遠就可聞到家家戶戶茶油飄香。豐收的欣慰、歲歲鼓舞著勤勞的人們對來年的期盼。

故鄉(xiāng)的那一山油茶林與我同齡,只要我甫一走進它,就像回到了精神的家園。童年少年幻似蜜蜂彩蝶般翩翩起舞、流連忘返。淘氣的我有時總免不了挨父母的責罵,每當這時,我就會一溜煙地鉆進這伊甸園。甚至覺得她比我生身父母還要仁愛寬厚。因為,無論春,她總?cè)崆樗扑?、春深如海。你聽,?a target="_blank">美的百靈,婉囀的畫眉,清麗的杜鵑,高吭的竹雞,昂揚的斑鳩,真是“好枝頭皆朋友”她們嬉戲唱和,將大自然的韻律發(fā)揮的淋漓盡致,彈奏得柳楊頓挫,真可謂“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聞”。“無論多少傷心事,天籟一曲定銷魂”。假若可將我這大半生的夢復(fù)制出來,每一株茶樹下都有我天真的笑語,無瑕的倩影。

八一年我離開故鄉(xiāng),也就是從這茶林叢中跳出農(nóng)門走向仕途。因為,那年秋季農(nóng)村會計轉(zhuǎn)干考試,我在那茶林里整整復(fù)習(xí)了一個多月。三十幾天,我的心境幾乎達到了物我兩忘、天人合一的境界。古人的“紅袖添香讀書”哪有這般優(yōu)雅。當年茶林一別就是二十多個春秋,盡管這以后我每年也少不了回家?guī)状?,但畢竟來去匆匆,那能回回都光顧這夢牽魂縈的茶樹林?何況公務(wù)纏身,無奈“少貪夢里還家樂,早起前山路正長”。雖然如此,但仍抑止不住朝那茶林深處仰首眺望,只這一望就給了我無窮的慰藉。

如今,它已不復(fù)存在了,以致使我與故鄉(xiāng)的情感也隨之淡漠了許多。我怕看見那流血的茶樹樁,我更恨那“持刀行兇”的伐林人。他不是別人,正是我同宗的第九任村長。他利用職權(quán)將自家的房屋蓋在茶林邊,并不斷地擴張。今天砍一叢圍豬圈,明天伐一片建牛欄;左砍一叢做廁所,右伐一片關(guān)雞鴨。就這樣肆無忌憚地摧殘這眾手培植的“村花”。茶子熟了的時候,他全家就早一背簍、晚一籮筐往家里偷。更可恨的是常??撤ゲ铇洚敳駸?。村民敢怒而不敢言。久而久之,也就積怨成仇,化作一股失去理智的暴發(fā)力。農(nóng)民素有“不要贏只要平”的思想。于是乎,你砍得,我也砍得。就這樣,在盛夏猝不及防的一個下午,村民們不約而同蜂踴而上,揮刀掄斧,據(jù)說不到四個小時,一叢叢油茶樹便慘遭殺伐,參差不齊的茶樹樁和坦露的紅土地上,在夕陽的目睹下,酷似一片血海。至此村民們似乎尋到了一種平衡。從此,后龍山又成了荒涼的山崗。山腳下那一眼滋潤了村民數(shù)十年的仰天山泉井也隨之枯竭。春季節(jié)山地相繼滑坡,泥石流充填了村前的一條條水圳,但從沒有人去追究是誰的過錯。負有不可推御責任的村長,心安理得地又高升了一級……

大哥送來的茶花蜜,我至今仍舍不得品嘗。因為,這罐子里裝的是故鄉(xiāng)的茶花魂。我不敢啟開它,是因為害怕她魂飛魂散!

故鄉(xiāng)的油茶林啊,你怎么說不見就不見了呢?

天涯地角有窮時,

只有相思無盡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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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茶花蜜的評論 (共 8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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