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足音

破門而入

曾經(jīng)流淚的靈魂

走出灰暗的小屋

開始歌唱

——殘人手記之五(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淡淡的夕陽輕輕敲打著黃昏，寥廓的大地，像有一支潔凈的謠曲在自由飄曳。母親倚著斑駁的門扉坐在門檻上，雙目微閉，溫存的夕陽深深淺淺地爬滿滄桑的臉，夢境深處，一定也粘滿了陽光的香色吧，只是，那過早蒼白的頭發(fā)和那片貯滿情感與深愛的歲月的額頭，令我不安和愧疚。

沿著青石板路踽踽獨行，日漸豐盈的蛩音高高低低的吟唱著，使秋日的大地更富詩意。稻子響當當?shù)攸S著，穗大粒實的谷粒綴在禾葉下面，如久經(jīng)風霜直到晚年方享安逸的老人那般寧靜安詳，似聰穎多思的哲學(xué)家正垂頭沉思那般大智若愚，而大地，卻像十月懷胎即將分娩的年輕母親一樣安謐慈愛。面對豐收的大地，我毅然撕開自己蒼白的生命；思想是那樣的貧瘠，荒蕪得不見綠草，更不用說小花了，干涸了的靈魂，早已是塵埃遍布，不聞春風的足音，只有死亡大睜著欲望的眼，那些意欲完全覆蓋我生命的黑色拓片，越發(fā)肆無忌憚……

我感到了沉重的壓力，我的靈魂開始在重壓下掙扎！

穿過密密的竹林，一條小河展現(xiàn)在我眼前，這是一條苦難的小河啊，像我苦難的生命一樣，曾經(jīng)，苦澀的淚水伴著小河無聲地流淌，絕望的吶喊與暗啞的濤聲一同黯然；曾經(jīng)，失神的眼睛常常深入小河哀哀的情思，無力的足音敲不響堤岸瘦削的黑色琴鍵。哦，我至愛的苦難的小河，我同甘共苦的人生伴侶，如今，你已從苦難的廢墟上站起，意氣風發(fā)，堅韌的十指不住地敲擊我沉寂的心門，想要擊碎翻蓋我生命的黑色拓片，我羸弱的生命已經(jīng)聽見了你無羈的狂歌了啊，像一只重錘打我麻木的思想，震顫潛伏的怯懦。

漸漸地，我聽見了心靈復(fù)活的爆裂聲，思想嫩綠的觸須刺破遲鈍的心壁，惟有一種生命的力逼迫著我。

暮靄漸起，沿著河堤往上游走，粼亂的草在我腳下響成羈絆，但已不能困住我行進的雙足。一路前行，雖有些氣喘噓噓，但受困已久的靈魂卻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莫大的快慰。此時，散落在兩岸的農(nóng)家已亮起了燈，昏黃的燈光倒映在暮色漸稠的河面上，顯得無比的柔和、恬適，暮歸的牧童吹響了悠揚的竹笛，而扛鋤歸來的農(nóng)人相互談?wù)撝?，淳樸?a target="_blank">語言沾滿了谷子的香色。

崎嶇的小路那頭不是我的家，路旁的桉樹和青杠迅速向后移動，一路疾行，我知道母親一定還坐在門口等我回家，因為無數(shù)的磨難已使我?guī)状尾铧c走到生命的盡頭，如果長時間不回家，母親能不擔心嗎？更重要的是，我要趕回家告訴母親，過去的我已經(jīng)死去，我靈魂的塵埃已被堅韌的小河洗濯干凈，怯懦也已遠遠地逃遁，我不再迷惘，也不再悲觀失望。母親聽了，一定會笑的，那也許是她一生中最欣慰的笑吧！

路，不是來時的路，其實，生命本就沒有來時的路呢！

一彎新月擱在了瘦削的山脊上，清新的月光照著曲曲彎彎不斷延伸的路。我的心感到無比的舒暢，因為有傷感的月與我同行，月滿之時，我的生命也不再瘦骨嶙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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