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舅
今年的陰歷四月十九是三舅周年的忌日,我在他的墳前為他捎去了紙錢,靜靜地給他的墳上培著土,從旁邊的地里挖來了兩株不知名的小花,讓它無聲地陪伴著。。。。。。
在我的印象中,三舅永遠是英俊高大的,一米八幾的個子,濃密的頭發(fā),仿佛刀刻一般棱角分明的臉龐,眼中總是帶著微笑,屬于不怒自威的感覺。其實三舅只比我大6歲,也算是同齡人,但誰讓他是我舅呢,他在我眼中總覺得是依靠,是信賴。從我6、7歲的時候,我就經常纏著他帶我和弟弟玩,其實我也知道他是不情愿的,誰愿意帶兩個跟屁蟲,可正是因為他比我輩大,他也就從不表現(xiàn)出不耐煩來,還經常怕我倆挨別人欺負,為此和別的小孩爭吵。上了小學以后,每年放暑假,那時候我們這些小孩都被大人安排去山上砍柴、割草,當時的農村不僅地里的莊稼收成不好,而且連山上的柴禾也顯得很稀缺,離家近一點的地方早早被人砍完了,要想砍多一些柴禾,只能爬幾里的山路到很遠的山上去,我和弟弟那時一個10歲,一個8歲,走那么遠,爸媽很擔心。搭個伴吧,又沒人愿意帶我們倆這個小的孩子,這時候三舅總會挺身而上,每天早晨早早到我家門口等我們,走了幾里的山路,爬到山頂?shù)臅r候早已累的不行了,哪里還有勁砍柴呀,其實那時候也是貪玩,砍一會我倆就借口渴了,到旁邊的小河溝里找水喝。三舅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一會砍好一堆,一會又砍好一堆,等我倆喝完水回來,三舅早早地把砍好的柴禾捆成了三份,大中小,絕對讓我和弟弟又背得動,又在爸媽面前有面子,回家的路上還一直叮囑我倆不要跟爸媽說是他幫著砍的,呵只要他不說,我倆是不會那么傻的。所以到今天,每當提起這事,我們三個都保守著這個秘密。
三舅十八歲那年,參軍了。八十年代的時候,參軍可是一件讓自己,也讓家人榮光的事情,看著一身綠色軍裝的他,更加顯得雄偉高大。臨走之時,他叮囑我要好好學習,學好了將來他送我一身軍裝。那時候的男孩酷愛軍綠,似乎穿上了軍裝,自己就是一個軍人。再以后和三舅見面的機會就很少了,我在縣城上學,三舅的探親假有時很難和我的假期碰到一起,我知道他的消息基本都是爸媽說的,或者是看他的來信,知道他在部隊混的挺好的,而且入了黨,學了廚師證。初三那年,等我考上高中的時候,三舅果然給我一件舊的軍上衣。我至今還保留著,雖然袖口已經破損,但是扣子很結實,從來沒有壞過。
85年三舅退伍回來了,在我們鎮(zhèn)上的一個飯店里當廚師,我也跟著沾了光,每次我回家周的時候,到了鎮(zhèn)上總到他的飯店里蹭點飯吃,尤其給我印象深的是有一年的冬天,我剛下了公共汽車,就吃上了熱乎乎的油條、豆?jié){,至今我都沒有嘗過那么美味的了。
在飯店工作兩年后,三舅就回村務農了,他依然保持了堅韌的性格,他種的地永遠是那么井井有條,從不荒蕪,再舊的衣服也會洗得干凈,依舊保持著當兵時候留下的習慣,愛干凈。他30歲那年,結婚了,并且有了個女兒,等到女兒7歲的時候,他的媳婦就自己帶著孩子回了東北,從此杳無音訊。我至今也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我私下問過他,他說最放心不下的是孩子,希望有生之年能見孩子一次,可這個愿望到他臨走之時也沒實現(xiàn)。他說他不恨,但我心里還是有些恨。
他的孩子離開以后,他就四處打工了,我參加工作后,也曾經幾次邀請他來油田打工,可他好像心里有很多顧慮,始終沒有答應。后來我聽說他就在津南區(qū)這一帶打工,我去工地看過他兩次,20多人住在一個搭建在路旁的帳篷里,褥子下面鋪的稻草,夏天里蚊蟲肆虐,冬天里四處漏風,他比以前消瘦很多,頭發(fā)也很久沒剪了,但他見到我時候,依然還是那么樂觀,說等他多掙一些錢就去看看女兒,他沒有去成。我給他帶了他愛吃的豬頭肉和白酒,我倆在路邊喝了幾口,看著他的生存環(huán)境,我掏出一些錢給他,他堅決不收。我擰不過他,只好每年春節(jié)回家的時候,借給他拜年的時候給他一些。他來過我家一次,而且是根本沒有通知我,那時我的小孩剛出生不久,媽媽正幫我們帶孩子,他有天中午休息時候從工地趕了過來,扔下50塊錢就走了,留他吃飯,他說要趕著回工地。(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去年的陰歷四月十九早上七點,我接到了媽媽打來的電話,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得知了三舅被送進了醫(yī)院,來不及準備什么,我火急火燎地趕到了醫(yī)院,等我見到他時,他已經住進了重癥監(jiān)護室,神志不清,我喊了幾聲,他眼睛微微睜了一下又閉上了,這是我和他見的最后一面。聽他的工友說,三舅這幾年特別愛喝酒,就是因為喝酒多了造成的腦出血,我問了大夫,大夫說他早幾年已經有栓塞了,可能他喝酒是為了緩解頭痛吧。聽完,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三舅走了,很年輕,剛剛51歲,也許正是應該享福的時候,為了生計,他依然在奔波著,但他心里仍舊保持著樂觀的信念,他的言行依舊有著當兵人的光榮傳統(tǒng),他是一個黨員,一個農村的基層的黨員,每次過完春節(jié)出門打工前,都堅持要一年12塊錢的黨費交到村里的支部。當過兵,做過農民,如今有了一個新的符號農民工,我對農民工這個概念的理解是很沉重的,還是借用一首歌來代表我對三舅的懷念吧,
如果有一天我老無所依
請把我留在在那時光里
如果有一天我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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