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是個謎

朱麗冰

晚上，在開封御街吃烤魚。

這是一家聲言專做一道菜的高級飯莊，對于年過四十的我們，顯然這次用餐過于奢侈了。但是，任何年齡段的女人都是浪漫的，所以，你當(dāng)然可以猜想得到，這次選擇是我的主意。

對面坐一對年輕男女，神態(tài)、言行、舉止等還顯出幾分拘謹(jǐn)，過來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他們還沒有到熱戀的份兒。

和我面對面的是個男孩兒（當(dāng)然我們是兩張餐桌上的面對面），面容清俊，皮膚白皙得沒有任何雜質(zhì)，宛如一塊兒上等的和田玉。他的眼睛明亮澄澈，嘴唇紅嫩，牙齒整齊而潔白，正好是明眸皓齒的例證。而背部對著我的是那位女孩兒，看不見她年輕嬌小的面容，只看到她瘦小的脊背和長長的順順滑滑的淺黃色的披肩發(fā)。(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烤魚一上桌，我就知道不是自己喜歡的菜品。試著吃幾口，很沒有食欲，所以，無意于大快朵頤的我除了給愛人夾些菜、提醒他多吃點，就是把目光掠過愛人的肩膀看對面的那對男女用餐。

戀愛是人世間最美好的事情，美好的年齡加上美好的情感，確實是人生中少有的享受。

然而，我只是覺得可憐可悲。戀愛，只是暫時的擁有，所以也是彼此的考驗。有時候，一點小小的錯誤就會使愛情之樹葉黃根枯。人，是苛刻的，尤其是年輕的時候。

男孩兒很快就吃得差不多了，接下來，他想趁機(jī)對女孩說些可心的話。他提起了幾個話題，不幸都夭折了。他沒有氣餒，繼續(xù)試探。他想引起女孩兒的注意，也許，他想得到女孩兒的愛慕和崇拜也說不準(zhǔn)呢。我想他此時的思維是極不穩(wěn)定并且極其活躍的，小小的腦袋里正試圖調(diào)動所有的智謀，或者是早就想了好多遍的伎倆。但是，女孩顯然對烤魚更感興趣，沒怎么搭理男孩的問話，更沒有用自己深情的目光與之對視傳情。我從她的背后觀察她：那只小手很敏捷地夾菜，看不清她的嘴巴是怎樣的咀嚼吃菜的，只是知道她吞咽得也很快。吃菜夾菜，夾菜吃菜，很是專注。男孩兒黔驢技窮了。

男孩兒開始覺得無趣，就打開大屏手機(jī)瀏覽微博什么的。但是，他的心思不在手機(jī)里，而是時不時抬頭觀察女孩兒。是的，就是觀察，這個詞用在這里再恰當(dāng)不過了。不幸的是，女孩兒一直不知道，她好像是從非洲難民營里逃出來的，吃成了她現(xiàn)在唯一的事情，一口一口，不容分心。

魚吃完了，男孩兒又要了幾個菜，讓女孩兒涮著吃。我很驚訝于女孩兒小小身軀的諾大食量，因為，同樣的一盤魚，我們正在為吃不完而發(fā)愁呢。

餐廳的氣氛很溫馨，吃飯的人們都輕輕地談話，甜美的音樂在耳邊飄蕩著。女孩兒肯定吃得很過癮，她頭也不抬一下。男孩兒早已閉了口，他顯然是在等著女孩早點吃完好和她說幾句親昵的話。他看看手機(jī)，刷刷屏，再看看女孩兒忙碌著的手和嘴。

不消十分鐘，男孩兒的眼神里就流露出不滿，但是，只有像我這樣的老女人才能看出他微妙的情緒變化。我想，在他尚不成熟的意識里，自己的女朋友應(yīng)該是食量小得如小貓，吃飯文雅得像法國宮廷小公主，美麗多情的眼睛始終凝視著自己的。但是，今天，他卻看到一個不折不扣的食量大得讓他吃驚的的女人。這樣的食量與吃姿不應(yīng)該是女孩兒的。

可憐的女孩兒對于男孩兒內(nèi)心的微妙變化絲毫不知，她正在享用美食。她夾菜的動作輕快極了，吃得也極快?？蓱z的男孩兒反反復(fù)復(fù)地重復(fù)著自己目光的轉(zhuǎn)移變化，從手機(jī)到女孩的臉，從女孩兒的臉再到手機(jī)，他清澈明晰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絲不快與些許厭煩。但是，女孩是個好女孩，太實誠了，她以為吃飯就是吃飯，根本不懂得眉目傳情是不可或缺的雞尾酒。男孩還不錯，很耐心，一直靜靜地等待，雖然他的眼神暴露了他此刻的無聊和不滿。

多么尷尬的場面呀！我此刻看到的。

我們離開的時候，男孩兒和女孩兒依然靠窗面對面坐著，聽不見他們有什么交談，其實是根本沒有交談。

回去的路上，我對愛人說：有一對情侶要分手了。愛人瞪大了眼睛，我便開始慢慢地講述……

雖然人們都期待著熾熱恒久、堅如磐石的愛情，但是，對于追求唯美浪漫情調(diào)的年輕一代，有時候愛情還顯得很脆弱。

但愿，我的猜測是錯誤的——因為一次吃飯而分手。

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嗎？答案是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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