陘山之巔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泵灰娊?jīng)傳的陘山，因為葛天氏，因為子產(chǎn)，因為紅石，在浩浩中國社會發(fā)展史中，閃耀著璀璨的文明和人性光輝，叫人仰視和傾慕。

陘山系伏牛山余脈，位于長葛縣城西北十二公里處，以山頂為界，南面屬長葛，北面屬新鄭，西邊山梁與禹州相連，故有“一山壓三地、雞鳴響三市”之譽。陘山海拔329米，相對高度170米，對八百里伏牛山成千上萬個山峰來說，陘山算不上山。但從一望無垠的豫中平原向西遠眺，極目處突兀一座山峰，雖然不算高大挺拔，也是一道天然的生態(tài)屏障和罕見的山體景觀。

樂舞之源

七千多年前的遠古時代，陘山上長滿了葛藤和紫荊，山腳下的石梁河流水淙淙，葛天氏帶領(lǐng)他的部落，在這窮山惡水之間，靠著勤勞勇敢和聰明智慧創(chuàng)造著生命的奇跡，開創(chuàng)著社會文明。他帶領(lǐng)族人，依山傍水而居，用葛藤筑屋制衣，結(jié)束了人們穿洞居住、樹葉掩體的時代。勞動之余，他教人們手執(zhí)牛尾樣的稻草，以耕牛為核心，模仿著生產(chǎn)的動作，一邊整齊的扭動著身體，一邊發(fā)出節(jié)奏強烈的吆喝，于是，中國最早的樂舞誕生了，人類在勞動之外，有了精神的愉悅。

陘山西南的紫荊山頂上，不規(guī)則的散落著偌大的紅石，象是天上落下來的。紅石之上，殘留著深深淺淺的石窩。讓人驚詫的是，那么多梅花形、鏈條形或者啟明星形的神秘石窩，考古學(xué)家解不開這個迷，給出的祭祀、禮儀等各種答案詮釋不了葛天氏族人的心聲。而我，寧愿猜測他們在聚會，在排練歌舞或者演出。因為，沒有文字和娛樂的時代，他們更需要精神的充盈和情緒的釋放。(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陘山西北角有一條溝，叫“擂鼓石溝”，溝邊有一塊巨石，上面可容納幾十人站立。溝里沒有水，荒草掩蓋了溝底。這個環(huán)境，無論如何，我們無法與高雅的樂舞聯(lián)系在一起。然而，就是這樣的蠻荒之地，葛天氏帶領(lǐng)他的部落，在某一個重大節(jié)日，在這里“執(zhí)牛尾、歌八闕”，創(chuàng)作了中國第一部歌舞《葛天氏之樂》，演繹了“千人唱、萬人和”的宏大場面。葛天氏一定是位領(lǐng)舞者，他手握中國最古老的樂器“單孔骨笛”，奏響了嘹亮的序曲，于是，站滿擂鼓石溝的族人們，在他的引領(lǐng)下載唱載舞，把一場原生態(tài)的舞會推上高潮。

糧食充塞了肚腹，衣服保護了軀體，而樂舞拯救了靈魂，人們在音樂的洗禮和濡染中，走向了文明和統(tǒng)一。偉大的發(fā)明家和創(chuàng)業(yè)者葛天氏，不僅解決了人們的穿衣住房問題，而且創(chuàng)造了原始的歌舞，豐富了人們的精神生活，開創(chuàng)了“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的和諧社會。這樣的社會是令人向往的，連唐代大詩人白居易都自稱“葛天氏之遺民”，渴望那種和平友善、輕松愉悅的生活狀態(tài)。

清廉楷模

二千多年前，鄭國賢相子產(chǎn)面對弱小的國度，大膽推行田制、稅賦、法律、人事、鄉(xiāng)校等一系列改革，使鄭國由弱變強，為國家的穩(wěn)定和富強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獻出了年輕而又寶貴的生命。子產(chǎn)是位偉大的改革家，更是一位清正廉潔的楷模。他“生不留余財、死不占寸田”，家里一貧如洗，死后竟然買不起一口棺材。兒子遵照遺囑將他背到陘山頂上，用亂石埋葬，甚至沒有立一塊墓碑。

至今，陘山半山腰上仍有一塊奇石，名叫“老婆頂石頭”。傳說，子產(chǎn)死后，他的故事感動了黎山老母。黎山老母趁夜黑人靜的時候，頭頂大石，送到山頂掩蓋子產(chǎn)的尸體，不料天亮雞叫，來不及隱身，她就地化為了石頭，日日瞭望山頂。

還有一種傳說，十里八村的老百姓得知子產(chǎn)死后無錢安葬，紛紛捐出家里的金銀珠寶，子產(chǎn)的兒子一概不收，悉數(shù)倒入陘山北面的河流，頓時河水閃爍著一片金光。人們?yōu)榱思o念子產(chǎn)的高風亮節(jié)，把這條河改名叫“金水河”。目前，這條河已經(jīng)成為鄭州市民休憩娛樂的重要場所。

借考察旅游資源之機，我數(shù)次登上陘山之巔，近距離觀看過子產(chǎn)墓和子產(chǎn)廟，每一次，心中都充滿了敬仰和欽佩。

山頂荒蕪而寂靜。沒有奇峰峭壁，沒有流泉飛瀑，也沒有參天大樹。眼前一片略顯開闊的地方，一堆亂石堆起一個小山包，山包上雜草叢生。旁邊立一通石碑，刻著“子產(chǎn)墓”。墓南二十米有三間簡陋的瓦房，那是人們捐建的子產(chǎn)廟。門敞開著，走進去，正中端坐著子產(chǎn)塑像，滿身灰塵。沒有香客，香爐上沒有繚繞的青煙，一股燒紙的氣息夾雜著霉變的味道，越發(fā)感到寥落和冷清。

心中泱泱的，有種想哭的感覺。中國乃至世界的圣人孔子，感動于子產(chǎn)的清廉和無私，不禁潸然落淚。清代詩人張秉忠寫下了著名的詩篇《陘山晚照》（“參差詩影晚霞輕，一點流光曝地明。疑似國僑赤肝膽，日隨荒冢獻晶英”），歌頌子產(chǎn)“肝膽照日月”的人格和節(jié)操?！瓣€山晚照”也成為長葛古八景之一。

天亦有情，人何以堪。當今為官者當以子產(chǎn)為楷模，在“陘山晚照”燦爛光輝的照耀下，甘作一顆為民造福的鋪路石。

紅石精神

陘山之上，遍布紅色的石頭，是子產(chǎn)的鮮血染成的嗎？

一百多年前，陘山上的紅石，以其硬度高、耐腐蝕的特性，被選為特有的鐵路基石。從此，陘山紅石便以其“粉身碎骨渾不怕”的英雄精神，向全國各地奉獻著美麗的身軀……

小時候，跟在大人屁股后面參加勞動，上午十點多鐘，忽然聽到西北方向傳來幾聲炮響，沉悶響亮，腳下隱約有種地動山搖的震顫感。極目遠眺，蔚藍的天空下，陘山巍然屹立在迷蒙的云霧中，綿延起伏，雄偉壯闊，神秘而迷茫，心里充滿了好奇和向往。一條枕著紅石的鐵路從山腳引出，碾過縣城西郊的原野，向遙遠的東南方緩緩鋪展開去。一輛黑呼呼的小火車，每天固定的時間，載滿一箱箱沉甸甸的紅石子，吱吱呀呀的從鐵軌上軋過，源源不斷的向四面八方運送著鋪路石。

去年深秋，我們來到陘山腳下的東采石場，山體象掛在肉架上的動物軀體，裸露著血紅的肌肉和蒼白的肋骨，站在堆集如山的紅石子旁，似乎看到殷紅的鮮血在流淌，聽到山體痛苦的呻吟。刀劈斧鑿的半山腰上，我看見了軍事防空洞的破損的洞口，歷史遺跡遭到野蠻的破壞。

如今，為保護文化遺跡，紅石開采徹底叫停，運送石頭的小火車早已遁形，開采石頭留下的礦坑正規(guī)劃建設(shè)紅石國家地質(zhì)公園，陘山變綠工程給山體披上了綠裝，山腳下，南水北調(diào)工程正將一渠清水源源不斷送往北京，兩側(cè)綠樹成蔭的景觀帶和生態(tài)園區(qū)，逐漸形成一道亮麗的綠色長廊。

夕陽如血。在金光燦燦的陘山之巔，我仿佛看見，葛天氏手執(zhí)牛尾，跳起了歡快的舞蹈；子產(chǎn)面北凝望，目光深邃，為祖國的變化而喟嘆；滿山的紅石，在夕陽的照耀下，閃爍著殷紅的光芒......

心中的陘山，需仰視才見。

（作者：張留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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