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身后
一
寒假已過了一大半,若玫站在陽臺上。桌上的咖啡還冒著熱氣。
隔著厚厚的玻璃窗,她能看到窗外模糊的煙花,升起,落下。若玫打開窗戶,一陣刺骨的寒風(fēng)迎面吹來。若玫打了個寒顫。抬頭望天,竟是星光璀璨,焰火聲從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地方傳來。
若玫決定出去走走。
街上張燈結(jié)彩,人來人往,好像不怕寒冷。中心廣場有好多人,若玫隨著人流擠了過去。擺成心形的蠟燭,大束的玫瑰。原來是有人求婚。若玫這才想起今天是情人節(jié)。俗套的情節(jié),在姑娘羞澀的應(yīng)答聲,眾人的起哄聲中落幕。
若玫搖搖頭,自言自語道:“現(xiàn)在的年輕人太魯莽了?!毕氲街?a target="_blank">自己也嚇了一跳,感覺自己太老成了,忘記自己才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回到家已經(jīng)將近11點。若玫搓了搓快要凍僵的手,熱了下桌上變冷的咖啡。捧著暖暖的咖啡杯,打開電腦,登錄了。若玫習(xí)慣隱身,不喜歡和別人聊天。這個習(xí)慣除了李航和商念晨沒人知道。這次依舊是隱身。
翻看著好友的動態(tài),一杯咖啡的時間過去了。若玫準(zhǔn)備起身再沖一杯。空寂的房間里響起清脆的蟋蟀聲,電腦右下角的圖標(biāo)不停地閃動。若梅把杯子放在一邊,點開了對話窗口。
“情人節(jié)快樂!”竟然是路銘。
“沒有情人,哪有什么快樂啊。”若玫隨便應(yīng)付了他一句。
“誰說沒有,我不就是嗎?”路銘一改往日的一本正經(jīng),出乎若玫的意料。
“今天可不是愚人節(jié),您別逗我了?!?/p>
“如果我說我愛你,你會怎樣?”
路銘的這句話,讓若玫陷入了沉默,她和路銘始終是那種微妙的關(guān)系,就連商念晨都說路銘看自己的眼神很特別,很曖昧。
“還在嗎?”又是清脆的聲音劃破寂靜,打破尷尬。
“那你說說看吧?!比裘挡恢滥膩淼挠職鈦砼浜下枫懙耐嫘υ挕?/p>
“寧若玫,我愛你?!绷鶄€字,如六根銀針刺在若玫的心上。
“呵呵,感覺不錯,但這玩笑開大了?!比裘蹬刂谱∽约海M管她希望這是實話。
“你以為這是玩笑嗎?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愛你?!甭枫懙囊蛔忠痪錈o不包含著誠意,“答應(yīng)我好嗎?”
若玫大腦一片空白,很久很久。說不出是高興,激動還是悲傷。
“可以?!比裘岛芷D難地打出這兩個字,點擊發(fā)送。
“謝謝你。”路銘始終讓若玫捉摸不透。
若玫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兩個小時之前看到的俗套情節(jié),現(xiàn)在竟然發(fā)生在自己身上。自己口中所說的魯莽的年輕人也變成了自己。
但若玫不清楚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
窗外依舊幸福煙花燦爛,可若玫又失眠了。
二
自從阿婆去世后,若玫一直自己住。
初二下學(xué)期爸媽每天都在吵架。若玫說,你們離婚吧。終于他們在民政局把結(jié)婚證換成了離婚證。
當(dāng)爸媽問若玫跟誰走的問題時,若玫冷笑一聲說:“你們都各自去找自己的幸福去吧,我又算是什么。每月給我五千生活費,我和阿婆住?!比缓箢^也不回地離開。
母親嘆了一口氣:“我們欠若玫太多。”
爸爸思索了很久,緩緩開口:“答應(yīng)她吧,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至于生活費,我出三千,你出兩千。我先走了,上午還有一個會。”
母親目送她曾經(jīng)愛過的男人離開,然后開著新買的寶馬絕塵而去。
若玫就和阿婆住在一起,每月的生活費也會及時打到卡里,只是若玫見不到爸媽,這也如若玫所愿。她恨透了他們。
這樣過了三個月。一天若玫放學(xué)回家,推開門的那一瞬間,是鮮紅的一片,阿婆倒在血泊中,滿屋子都是鮮血的腥味,若玫惡心得想吐。
“阿婆!”若玫把書包丟在沙發(fā)上,把阿婆摟在懷里。
阿婆的臉上早已沒了血色,蒼白得像一張紙,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
“阿婆!”若玫撕心裂肺地叫了出來,眼淚如決堤的水噴涌而出。感覺眼淚快要流干了,若玫慢慢地?fù)徇^阿婆的眼睛,站起身來,撥通了爸爸的電話。
若玫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剛才歇斯底里的不是她,平靜得就像是在復(fù)述別人的事情。
她說:“爸,阿婆死了?!北銙斓袅穗娫?。
一個小時以后,若玫爸爸終于趕來。若玫呆呆地坐在地上摟著阿婆,地板上的血已經(jīng)干了,空氣中還充斥著那股新的味道。
若玫頭也不抬,說:“你終于來了,我還以為你又開會呢?”
“怎么回事?”
“阿婆死了?!比裘抵皇侵貜?fù)著電話里的那句話。
兩天后,若玫在阿婆的碑前久跪不起,沒流一滴淚。
“跟我一起住吧,你一個人不安全?!比裘蛋职掷鹋畠?,和她商量。
“寧總,剛才公司來電話,讓您去美國總部視察?!泵貢募皶r匯報讓若玫爸爸很反感,皺了下眉頭。
“住在你家就安全嗎?不也是一個人?”若玫特別強(qiáng)調(diào)了是“你家”,和她半點關(guān)系都沒有,“阿婆的房子我會繼續(xù)住,不會給你添麻煩。”
“可你明年就要中考,壓力很大,一個人太累了?!?/p>
“你還能想到我的學(xué)習(xí)啊,是怕給你丟人吧?放心,我是要進(jìn)市重點高中的?!比裘瞪驳恼Z氣使談話早早結(jié)束。
之后若玫爸爸給她找過保姆陪著她,但沒過一周就被辭退了。若玫自己找了個鐘點工,每天下午來打掃衛(wèi)生,做完晚飯就走。
進(jìn)入初三,若玫開始沒日沒夜地復(fù)習(xí),忙得沒有時間去看天是藍(lán)的還是灰的,也忙得忘記了寂寞。
三
如果這是一場夢,我希望不會醒來。
——摘自寧若玫博客
第二天,若玫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
“喂?!比裘祽醒笱蟮貞?yīng)了電話。
“若玫,聽說路銘向你表白了,恭喜啊?!鄙棠畛吭陔娫捘穷^和中了彩票似的,“我終于把你托付出去了?!?/p>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若玫一下子驚醒了。
“去看他的微博,我還有事先掛了,再聯(lián)系?!?/p>
“哎……”電話那邊傳來“嘟嘟”的掛斷聲。
若玫打開電腦,看到了那條微博,還是昨晚那六個字:寧若玫,我愛你。下面還有上百條評論。
“就說他們有奸情,若玫還不承認(rèn),真相在這兒了吧?!?/p>
“金童玉女!”
“挺他們!”
……
若玫覺得頭都大了,路銘的頭像灰暗著。
若玫給他留言:“請你把那條微博刪掉,昨天的事我覺得應(yīng)該再談一下?!?/p>
“不高興了嗎?”若玫剛發(fā)出去,路銘就給了回復(fù)。沒想到路銘在線,他也習(xí)慣隱身。
“我們還是算了吧。=,畢竟現(xiàn)在要以學(xué)習(xí)為重,所以……”若玫猶豫了很久,不知道該如何拒絕。
“那你現(xiàn)在是要告訴我,昨天只是一場夢?!”路銘咄咄逼人,讓若玫難以招架。
“不?!比裘岛鋈挥X得應(yīng)該說實話,“我喜歡你是事實,不是夢,但現(xiàn)在我不能夠答應(yīng)你,你明白嗎?”
“我明白,但是你昨天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了。無論怎樣我都會等你?!甭枫憶]有強(qiáng)迫她,若玫卻感到已經(jīng)被他征服了。
忽然之間,若玫覺得很委屈,很無奈,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四
路銘手里握著從商念晨那里要來的若玫的手機(jī)號碼,站在電話前。
路銘對若玫說的那些話其實藏在心里很久了,一直不敢說出來,因為他知道如果若玫拒絕了他,是連朋友都做不成的。但也只是如果。路銘決定冒險試一次。
可現(xiàn)在,他知道了兩種不同的答案。同一個人,不同的話。
他看看房外,媽媽還在客廳專心地看肥皂劇,便悄悄地帶上了房門。
等待電話接通的時間總是折磨人的。
路銘快要窒息了。
“喂?!笔侨裘档穆曇?。
“寧若玫,是我。路銘?!?/p>
當(dāng)若玫聽到路銘的聲音時,有點吃驚。不知怎的,剛壓抑住的想哭的沖動一下子爆發(fā)出來,把自己嚇了一跳。
“你怎么了?別哭啊,你在哪?我去找你?!甭枫憠褐谱∽约旱穆曇艏鼻械卣f。
“我在家,一個人?!比裘嫡f完就掛掉了電話。
路銘扯過一件棉外套,推開房門,對媽媽撒了個謊:“媽,徐明軒叫我去打球,一會回來??!”
路媽媽站起身來,溫柔地指責(zé)他說:“你這孩子就知道玩,外面那么冷還打什么球?早去早回,聽見沒有?”
“遵命,謝謝老媽?!甭枫憯D出一張比花還燦爛的笑臉。
五
路銘騎著車子在巷子里七拐八拐,差點迷了路。最終在一幢比較像樣的樓前找到了若玫家。
路銘敲了六下門,每次三下。但沒人回應(yīng)。
路銘怕若玫出意外,只好“咚咚”地砸門,但房間里沒有動靜。
路銘擰了擰門把手,門竟然開了,沒鎖。
房間里很暗,不朝陽。若玫坐在地板上蜷縮著,背靠著沙發(fā),還在哭泣。
“寧若玫,你怎么了?”
“我什么都沒有了,沒有爸媽,阿婆也走了。我只能夠?qū)W習(xí)沒有別的?!比裘禌]抬頭看他,聲音沙啞。
“你別這樣,你還有我?!甭枫懚紫?,把若玫摟在懷里,若玫沒有反抗,“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我會一直愛著你?!?/p>
若玫抬起頭望著他,滿臉淚痕,幾縷頭發(fā)散亂在眼前,路銘幫她捋在耳后。
“會嗎?”若玫扭過頭看著窗外飛過的鳥,目光呆滯。
“會的?!甭枫懢o緊地抱著她,低頭吻干了她臉上的淚。
若玫伏在他的胸口,可以聽見有力的心跳。
若玫笑了。
他們四目相望,沒有說話。她可以看見他深邃明亮的眼睛,他可以看見她紅潤的唇。
路銘吻了她,若玫閉上了眼睛。他輕輕地舔舐著她的唇,輕輕地叩開了牙關(guān),微冷的舌滑入了她的嘴中。貪婪的吮吸,掃過每一個角落,這一瞬間的悸動忘記了一切。
若玫說:“我好累?!?/p>
她靜靜地在路銘懷里睡著了,路銘把她抱到床上,蓋好被子。
路銘看到桌子上有很多咖啡袋,杯中還有殘余的咖啡。望著在睡夢中還皺著眉頭,微微發(fā)顫的若玫,心突然好痛。
六
寒假開學(xué)后,每天早上若玫家樓下,總會有路銘騎單車的身影。
開始若玫不是很適應(yīng),因為怕別人說閑話。但每次路銘都會默默地拿過她的書包放在車筐里,替她整理好圍巾,遞給她一盒剛熱過的牛奶。然后他們一言不發(fā)地并肩走在弄堂里,等若玫喝完牛奶,路銘就騎車帶著她上學(xué)。
有時候放學(xué)回家,若玫會去買菜,吃膩了鐘點工做的飯菜。擁擠的菜市場,他們儼然一對新婚夫婦,舉手投足之間滿是幸福。
但若玫不會讓路銘去她家,除了第一次。路銘把她送到樓前,若玫拿過書包,輕輕地說聲謝謝,然后上樓。
路銘媽媽一開始很奇怪兒子為什么總是晚回家,終于忍不住問他。
路銘輕描淡寫地說:“噢,這不是開始復(fù)習(xí)了嗎,白天有弄不懂的問題,放學(xué)問老師就耽誤些時間。中考之前,我都會這樣?!?/p>
“臭小子也知道學(xué)習(xí)了啊,不過人家老師也很忙,別耽誤老師太多時間?!?/p>
“知道了?!?/p>
開學(xué)后的第一次月考。若玫和路銘一起去看成績榜。
若玫好不容易擠到前面,一抬頭便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全年級第一名,寧若玫,710分?!?/p>
下面就是路銘。
“全年級第二名,路銘,705分。”
若玫沖著路銘做了個勝利的手勢,開心地笑了。
路銘撇撇嘴,不服氣地說:“不就是5分嗎,這次是我讓你的,到了中考你的寶座就保不住了!”
若玫伸出小指,說:“我們拉鉤,如果中考第一名還是我的,你就輸了,要請我吃飯!”
“好?!?/p>
七
若玫醒得很早。
若玫是突然醒來的,在夢中。她看見自己拼命地奔跑,但周圍漆黑一片,看不到前方的路,看不到盡頭。
若玫睜開了眼睛,卻是模糊的黑色,微弱的光。
是太早了,太陽還沒出來吧。若玫想。
若玫下床,摸索著走到窗前,拉開了厚厚的窗簾。只有透明的光。
“今天可能是陰天吧?!比裘的卣f,“可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見?”她跌坐在地板上,眼淚大滴大滴砸落。
突然她猛地站起來,身體失去了平衡,一個踉蹌額頭磕到了床沿上,沉悶的重重的一聲。若玫下意識地去摸額頭,粘稠的暖暖的液體沾染了手指。
若玫發(fā)瘋似的想去打開所有的燈,碰倒了椅子,打破了花瓶。赤裸的腳扎進(jìn)了破碎的瓷片,鮮紅的血液汩汩地流出。
若玫似乎已經(jīng)感不到疼痛。
燈開了。若玫睜大了眼睛也只能捕捉到微弱的黃光。若玫接受了現(xiàn)實,鎮(zhèn)靜下來,在桌子上找到了手機(jī),憑著微弱的視力撥通了120.
若玫在地板上找到了書包,胡亂摸索著撕下一張紙,翻出一支筆,寫下了一行字。
八
我不懂你的不辭而別,但我知道終有一天你回來找我。
——摘自路銘博客
路銘在樓下等了很久,若玫都沒下來。
手中的牛奶漸漸涼了,路銘決定上樓找她。門上貼著一張紙,字跡很潦草,依稀可以看出是若玫寫的。
親愛的路銘:
昨晚老家打過電話有急事,今天我坐早班車回去了。抱歉讓你等。
若玫
路銘看后覺得安心些,只是不明白若玫有多著急以至于把字寫的如此潦草。
路銘和若玫并不在一個班中。路過若玫班級時,看到空空的屬于若玫的座位。心里有些許落寞。
下了課間操有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路銘趴在走廊的欄桿上看著綠茵場上學(xué)弟們打鬧。
“若玫去哪了?”商念晨兇巴巴地質(zhì)問路銘。
“哦,她給我留紙條說老家有事回去了。”路銘如實說。
“回老家?她老家沒人了,而且她根本沒和班主任請假!”商念晨的眼神可以把路銘給殺死。
“什么?今天早上等了她很久都沒下樓,我去找她門上貼了這張字條?!甭枫憦目诖心贸瞿菑堊舟E很潦草的紙讓商念晨看,“她能去哪兒?我要去找她!”
“等一下?!鄙棠畛恳话牙_動的路銘,“如果你曠課去找她,這事就鬧大了。放學(xué)后我和你一起去她家,說不定她已經(jīng)回來了。別魯莽。”
一向理智的路銘亂了陣腳,當(dāng)下只能聽商念晨的。
中午學(xué)校是不允許學(xué)生出校門,走讀的也必須在學(xué)校食堂吃飯。路銘和商念晨幾乎是煎熬著度過了這一天。
放學(xué)后他們急匆匆地趕到若玫家。門竟然開了。
“若玫!”路銘和商念晨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
沒有若玫。東西都搬走了。地上還有若玫扔掉的咖啡袋。早上的血跡沒了。只剩鐘點工在打掃。
“若玫呢?”路銘抓住她的胳膊問。
“我不知道啊,下午我接到她的電話,她說要搬走了,讓我早點過來打掃一下。其它的我也沒問,這孩子也不愿意多說。其實她也挺可憐的,一個人?!辩婞c工默默地嘆了口氣。
“我們走吧!若玫會回來的?!鄙棠畛靠戳寺枫懸谎?。
“會回來的,你先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甭枫懼貜?fù)了一遍商念晨說的話,讓她先離開。
“好,那你早點回家,別讓你媽懷疑?!?/p>
路銘一個人走在弄堂里,耳畔回旋著鐘點工說的那句話:“她也挺可憐的,一個人?!?/p>
“一個人,我卻不能把她看好了,我稱職嗎?”路銘非常恨自己,眼圈變紅了。
隱約中路銘看到弄堂的盡頭若玫如花的笑顏,如水的眼眸。
“她會回來的,我不能哭,不能懦弱。我要等著她!”路銘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沒讓淚落下來,“我還要和她爭第一名?!?/p>
路銘騎著單車飛快地趕回家。
九
你知道我在等你嗎?
——摘自路銘博客
時間在每天殘酷的復(fù)習(xí)中飛逝,而路銘是在無邊無際的殘酷的思念中度過。
每天下午路銘都會去若玫曾經(jīng)的家。門依舊緊閉。但路銘卻覺得很慶幸,因為沒有新的租客入住,說明若玫一定會回來。
但若玫你究竟在哪里?馬上就要中考了,我和你的約定你還記得嗎?
十
承諾不是隨便說的,因為說到就必須做到。
——摘自路銘博客
中考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若玫始終沒有出現(xiàn)。
畢業(yè)典禮的前一天,路銘一個人去看成績。路銘去的很早,所以人并不是很多。
路銘輕而易舉地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全年級第一名,路銘,709分。”
只是再也找不出若玫的名字。
“若玫還是我輸了,和你差一分啊。你回來我要請你吃飯啊,說好的,我們拉過勾的。”路銘盯著成績榜喃喃低語。
第二天的畢業(yè)典禮,路銘以全年級第一名的身份做演講。路銘站在主席臺上,看到操場上人山人海,初中三年就這樣過去了。
演講最后路銘向大家,向老師鞠躬,全場爆發(fā)雷鳴般的掌聲。就在路銘抬起頭的那一刻,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笑容。
是若玫,若玫回來了。
路銘沖下主席臺,一片嘩然。他撥開熙熙攘攘的人群,極力尋找若玫的身影,但卻找不到。
“剛才可能是幻影吧。”路銘蹲在操場上的樹蔭下自我安慰。
“你是在找我嗎?”
熟悉的聲音,甜美。
“若玫?!甭曇襞c抬頭的動作是不約而同的。
“我回來了?!?/p>
路銘面前的若玫穿著一條白色長裙,手里牽著一只灰白色的拉布拉多犬。只是。只是若玫明亮的眼睛變得灰暗了,木然的看著路銘,一眨不眨。
“若玫的眼睛……”
“看不見了呢!”若玫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淡然地說。
十一
也許這就是命吧,但無論你做什么,請你記住,我一直在你身后。
——摘自路銘博客
“那次我說回老家,是我第一次眼病發(fā)作。什么都看不見,都是模糊的。我很害怕。于是我憑著僅有的視力撥通了120?!比裘禍厝岬?fù)崦侵焕祭嗳?/p>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路銘憐惜地看著她。
“因為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當(dāng)時的狼狽,那張字條字跡也很亂吧?”若玫自顧自地說,路銘靜靜地聽著,“我去了醫(yī)院,做了很多檢查。醫(yī)生問我是一個人嗎,我說父母離婚了,我一個人住。醫(yī)生告訴我我的病情很嚴(yán)重,必須通知家屬。我只好把我爸的手機(jī)號碼給了他,其實我不想讓他知道。我以為我自己能扛過去。但事實告訴我不能。在醫(yī)生和我爸的談話中我知道我得了視網(wǎng)膜脫落。”
“怎么會這樣?”路銘的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心揪成了一團(tuán)。
“阿婆剛?cè)ナ赖哪嵌稳兆?,我一個人住在那個房子里。每當(dāng)閉上眼就會想起阿婆躺在血泊中。于是我開始整夜整夜的喝咖啡,然后整夜整夜地失眠。后來到了復(fù)習(xí)階段,我更是變本加厲,一周睡不上幾個小時。一開始也會犯困,但后來就慢慢適應(yīng)了。醫(yī)生說我用眼過度,才會導(dǎo)致這樣的結(jié)果。住院的那段時間我還能看到白色的墻壁和醫(yī)生護(hù)士白色的衣服,更多的是聞到刺激的藥水味。但我的狀況越來越差,幾乎什么都看不見了。醫(yī)生說我很樂觀,會好起來的。我淺淺地對他笑。接下來的兩個月時間我去了一所盲人學(xué)校,在那里我學(xué)會了盲人基本的生活常識。我爸給我領(lǐng)來了這只導(dǎo)盲犬,它的名字叫做lucky。是幸運?!?/p>
“若玫,為什么什么都不告訴我,為什么不讓我替你承擔(dān)一些。若玫,對不起?!甭枫戄p輕地把若玫摟在懷里,她的睫毛還是長長的,只是不會忽閃忽閃地跳舞了。
“不要這么說,愛情不需要說對不起,不是嗎?今天其實我是來和你告別的?!比裘档穆曇粢琅f還是那么溫柔但卻堅定。
“你又要離開嗎?”
“是的,我爸在美國聯(lián)系到一位很有名的眼科醫(yī)生,我要去那里治療。那個醫(yī)生有很多成功醫(yī)治好這種病的例子。”
“無論你做什么,請你記住,我一直在你身后。你知道嗎?”
“嗯。好長時間沒見了,你又長帥了吧?我可以摸摸你的臉嗎?”這是若玫對路銘提的第一個請求。
“當(dāng)然可以,我是你的?!?/p>
路銘握著若玫的手貼著自己的臉。
若玫輕輕地觸摸著路銘的臉,濃密的眉毛,堅挺的鼻梁,曾經(jīng)親吻過她的嘴唇。嘴邊若玫的手感到有溫?zé)岬乃槁湎?,被她輕輕地擦掉。
“傻瓜,為什么要哭?”
路銘抬起若玫的臉,深深地吻了下去。要窒息的擁抱,輕柔的摩挲。舌與舌糾纏在一起,軟軟的纏綿,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若玫可以聞到路銘身上散發(fā)的獨特的氣味,沒什么特別,但是這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路銘不想放開手,撫摸著若玫的柔發(fā)在耳邊悄悄地說:“我會一直等你來找我?!?/p>
路銘蹲下身,對lucky說:“記住我的氣味,有一天你要帶著若玫來找我,把若玫照顧好?!?/p>
十二
也許時間就是很快的,一閃而過。
路銘在三年的守望中去了那個開滿櫻花的大學(xué)。沒有櫻花,只有高大的連片的櫻樹,遮住了太陽。只有古老的建筑,統(tǒng)一的青黑色的磚瓦。
路銘在路上漫無目的地走著,衣兜里的手機(jī)振動個不停。
路銘看到一串陌生的號碼,本想不接。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接通了電話。
“路銘嗎?”記憶中的聲音。
“你是若玫?”路銘有些激動,“是你嗎?”
“是我,若玫”溫柔,甜美,而又多了一份干練。
“若玫,你在哪?我去找你?!甭枫懹X得自己握手機(jī)的手都在顫抖。
“回頭看,我在你身后?!?/p>
路銘回頭望去,若玫在櫻樹樹蔭下燦爛地笑,如花的笑靨。明亮的眼睛,眸子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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