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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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在陽臺看對面樓上的花,目光卻被那人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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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陽臺看遠處,神色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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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天了,他總愛坐在那里——一盆鮮紅的花旁。我不知道花的名字,它卻十分的好看。他可以凝視一個地方很久也不轉(zhuǎn)移,身體靜默得讓人以為是一座雕像,亦似一副風(fēng)骨圖。陽臺簡單的陳列,和著他淡薄的姿態(tài),一花一椅一人引人注目。(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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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是錯過看他是如何到陽臺的經(jīng)過,每當我看那邊時,他早已坐在了那里,仿佛從不曾離去。我一度懷疑,他是一個病人。這讓我糾結(jié)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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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學(xué)校老師的孩子告訴我,他愛指點這世間事,點評家國興衰,他是一個有修養(yǎng)威望很高的人,人們都很尊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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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有一天,我得了一機會與他交談。他或許早已注意到,我這個陽臺對面偷窺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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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知,他是一個正常人,能自由行走。從他的談吐中,我感覺得到,他確實如那人所說一般,他是一個知識淵博有學(xué)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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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夠靜默著不為世所動,以一個平和卻深遠的目光注視著遠方。有舉世混濁我獨清的純粹,亦有飽經(jīng)風(fēng)霜望不到邊的茫然。這氣質(zhì)讓我覺得他遺世獨立,似頃刻便要羽化而登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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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我如往日站立,渴求在那段壓抑沉悶的時光注入一抹清新。我依舊望向?qū)γ骊柵_,在哪幾秒鐘前,內(nèi)心便已形成他正襟危坐目色專注的樣子。意外的是,我看到他在笑。溫溫火火,笑得眉目彎彎,瞇成一條線,饒是如此,風(fēng)度卻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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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順著他的目光向下面望去,是一群小孩。有些調(diào)皮,他們一個打鬧著一個,你追我趕,嘴巴還罵著誰家媽媽,臉上卻笑得十分燦爛。我皺眉,有些為他們擔心,那些打鬧完全沒有分寸,我總覺得他們會不小心傷了誰。我再看他,他已經(jīng)停止了笑,目光卻很溫柔。我有些莫名的感動,他像是望著自己的孩子,充滿著寵溺——看,他們成長的多好,多有活力。我感慨,有什么故事能使一個人在近了尾聲,以一顆細膩的心包容這初生的花朵,愛著這世間的一切,有什么經(jīng)歷讓一個人變得如海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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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是經(jīng)歷了悲傷的故事。眼里一閃而過的惆悵變得十分迅速,卻幾次被我捕捉。他看樓下來往的行人,打鬧的孩童,我猜他們勾起了他心中埋葬了的回憶。他有時在陽臺飲酒,懷念著那些陳年舊事。深沉的目光變得有些恍惚,憂郁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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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我看到他在打理那盆紅色的花,以一種站立的姿勢。動作很慢,拔草,澆水簡單的兩個步驟他卻做了很久,時而停頓,我知道這是老年人特有的打發(fā)時間的方式。他大概是寂寞的。我從沒見誰去陽臺陪過他,除卻我那次單薄的幾句交談,我對他的故事一無所知,那也是我唯一一次與他交談。他 突然停止了動作,微微出神,復(fù)雜地盯著那盆花,嘴角微微顫抖,他要哭了,想起了與那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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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看什么?”
“看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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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對話幾次出現(xiàn),如同我這邊陽臺里的世界一般,單調(diào)枯燥。重復(fù)著亙古不變。直到有一次,竟有人同我一般注意到了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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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天都坐在那里曬太陽。”
我說不是,他雨天也在那里看雨。對方笑笑不甚在意“噢”了一聲,便進去了。我依然看他,也看花。他起身回屋,不一會兒,拿了一本書回來,靜靜地看著,又是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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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很好,看人看景,讀書養(yǎng)花。一個人若是老后,如此這般也算文雅——他有風(fēng)骨,容納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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