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頂之下

文 張?jiān)迄i

這個社會明明存在著讓人不敢睜眼的苦難，上蒼是否愿意聽我說？陰暗的角落，別說是陽光，即使是阿拉丁的神燈也未必能夠完全照亮，上蒼是否全然知曉？然而，因?yàn)樯仙n一貫的不管不問，有的人，他們?nèi)紵?a target="_blank">自己，用化為灰燼的勇氣為自己掙得一絲光明，但，僅此而已，他們依然看不見前路；而另外一些人，他們就像屎殼郎，不在乎自己生活在牛糞上，只是盯著自己的糞球，希望它越來越大！

一

昨天上午有同學(xué)喊我去他家吃飯。當(dāng)初上學(xué)的時候，看不出彼此之間的差別，都是學(xué)生，都在學(xué)校食堂吃沒有油水的大鍋飯。這不，剛畢業(yè)兩年，他自己開了個建筑公司，經(jīng)營的有模有樣，不用說，人家“不差錢”。他知道我也在鄭州，幾次打電話讓我去坐坐，我沒有理由再拒絕了，拒絕的多了就顯得自己太“矯情”。

我按照他的“指示”，坐公交車先到火車站西廣場，然后再倒車去南環(huán)，他說，他在他家等著我。(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到火車站后，我本能的加快腳步尋找開往南環(huán)的公交車，倒不是因?yàn)?a target="_blank">時間緊，更不是因?yàn)槲移惹械南胍姷侥俏伙@赫的老同學(xué)。而是因?yàn)椋囌具@地方，無論是中國的哪座城市，向來都是藏污納垢的沃土，這里有小偷盯著你的錢包，騙子盯著你的口袋，當(dāng)然，還有另外一種職業(yè)。

“先生，要不要歇歇腳？”有個四十歲左右的婦女問我。

“不用，我有事急著趕路”。這女人徐娘半老，并不討人嫌，不過，我知道她的職業(yè)，所以，如果我不討厭她那一定是我的道德出現(xiàn)了問題，我必須討厭她！我緊走幾步，想要把她甩開。

“來嘛，就在胡同里，你有事到晚上去談也不遲嘛，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歇歇腳，用不了多長時間”她緊跟著我，拉拉扯扯。

“再這樣我就報警了，我有事情做，真的”我生氣的對她說。

“唉，你看你，就算今天沒時間，也去認(rèn)識認(rèn)識門看看姑娘們嘛，都是年輕的，十八九的大學(xué)生，可漂亮了，你想怎樣都可以……”她喋喋不休，并不想輕易讓我走。

“混蛋，你再這樣，我現(xiàn)在就報警”我發(fā)怒的對她說。

好了，見我語氣中充滿火藥味，她終于不得不放棄了，“呸，裝什么正人君子？”她罵罵咧咧的走開。

我承認(rèn)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這樣的事情跟正人君子有關(guān)嗎？這明明是一個稍有人性的人都不會去做的事情！而那些姑娘們呢？難道生活真的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讓她們丟掉羞恥心，躲在陰暗的屋子里掙錢？還是因?yàn)樗齻儔櫲肓宋镔|(zhì)的陷阱，又不愿下力氣掙錢，靠這種方式滿足自己？

二

三月的太陽有些奇特，早上的時候，你以為自己在寒冬的肅殺里，大約到了九點(diǎn)，陽光開始讓大地升溫，空氣中開始洋溢春的暖。所說的春天，其實(shí)就在這九點(diǎn)到十點(diǎn)之間。難怪有人說春天短，原來就算是陽春三月，真正能讓人感受到春天的美好的，也就是這晴朗日子的一兩個小時。難道春天不珍貴么？

我還沉寂在剛才的那一幕中，見到有人向我走來我就立刻加快腳步，要不然又要多一番爭執(zhí)，而這無謂的爭執(zhí)顯然是對光陰的辜負(fù)。

“先生，你要地圖嗎？鄭州市的地圖，可方便了”一個顫顫巍巍的聲音像從地獄里發(fā)出來。我能感受到這聲音的蒼涼跟無奈。

回過頭來一看，是一位白發(fā)蒼蒼，皺紋很深，佝僂著腰的老人，她手里拿著鄭州市地圖，正用期待的眼神等待我的肯定回答。

“對不起老人家，我在鄭州生活很久了，不需要地圖”我充滿愧疚的對她說。

“恩，好吧，祝你生活愉快”她說。

因?yàn)樗@一句話，突然覺得，即使我沒有買地圖的需要，也應(yīng)該買一份作為回報，我憑什么得到這樣一位老人的祝福呢？而她的生活到了這步田地，憑什么要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祝福？于是，我打算買一份。

“多少錢一份呢？”我問她。

“三塊錢一份”她說。

“這么貴？我不要了”

“出門在外不容易，聽口音你不是鄭州人吧？這樣吧，我送你一份”她說。

因?yàn)槌鲩T太久，因?yàn)槌鞘械母邩谴髲B太冰冷，因?yàn)閷拸V的馬路太堅(jiān)硬。本來柔弱的心像被層層厚冰包裹著，不會輕易感動。這一刻內(nèi)心所有的冰被老人統(tǒng)統(tǒng)暖化，化成暖流，緩緩流入心間，這一刻，我淚眼婆娑，充滿感恩！

“恩，給我拿兩份，我的一個朋友過兩天來鄭州，到時候送給他一份，省的他走冤枉路”我說。

其實(shí)，我心里明白，因?yàn)閷偛诺哪羌挥淇斓氖鹿⒐⒂趹?，所以才會突發(fā)奇想的要買兩份。如果那些姑娘們恰好也在那該多好，看到這樣一位自食其力而又內(nèi)心溫暖的老人她們會怎樣想？會不會改變她們對人生的看法？如果假如不是假如，那么，江湖從此多了一個佛陀，多了一群被度化了的信女。

到了朋友家，丫正忙里忙外的給我做豐盛的午餐。我把剛才所遇，所思，所感講給他聽，他說：“真是看不出來哈，你在社會上闖蕩了這么久，一顆赤子之心還沒有丟，還有空替別人擔(dān)憂，像我們這些人，跟你在一起總覺得自己粗俗不堪?！?/p>

生活，各自走在各自的朝圣路上就好，千萬不要陷入泥沼，因?yàn)槟鞘?a target="_blank">生命不能承受之輕，是一種形式上的生命，毫無意義可言。

三

不久后的一個傍晚，夕陽剛剛隱匿，暮色四合，我下班回住所。我的住所是鄭州市金水區(qū)花園路一個叫鹿港小鎮(zhèn)的所在，那是一個都市村莊，在這里棲息著數(shù)以萬計(jì)的像我這樣為了生存奔波在外的漂泊者。

這天，村口顯然比以往要熱鬧的多，有個樂隊(duì)在那里表演。一共有四個表演者，兩個二十多歲的男性年輕人，一個二十多歲長相清秀的姑娘，還有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山東中年。

他們在那里唱《姑娘，我愛你》、唱《我的未來不是夢》、唱《真心英雄》。說實(shí)在的，除了那個中年人其他幾個唱的都不怎么樣，尤其那個二十多歲的姑娘，中間還幾次忘詞。

可是，可是這是怎樣的一群表演者呢？兩個二十歲左右的男青年，身高不足一米，腿還有殘疾，架著雙拐拿著話筒；那個姑娘她就好一點(diǎn)么？她蒼白無力的嗓音，就連聽眾都會擔(dān)心，她會不會一口氣上不來就倒下了？山東中年人呢？我能說，他是一個雙目失明的人么？對于這樣一個群體，有哪個歌星有勇氣站出來跟他們一比歌喉！有哪個觀眾有資格對他們指指點(diǎn)點(diǎn)！

有的觀眾流淚了，從口袋里掏出錢放在樂團(tuán)前面的愛心箱里，這時候他們收到了祝福，一個拄著拐杖，身高不足一米的殘疾人給他們的祝福！

城管在這維持秩序，可是沒有趕他們走，因?yàn)楸桓袆拥臏I水灑濕的地方屬于天堂，他們無權(quán)干涉；因?yàn)樯屏紖R聚的地方，人人都是天使，他們無權(quán)染指。

我靜靜的站在那里，像一樁朽木。我該怎樣表達(dá)我的內(nèi)心感受？周遭的人，有的一生在追求物質(zhì)享受，他們做到了；有的在追求精神上的獨(dú)立，他們做到了；有的他們同時追求物質(zhì)的豐富與精神的獨(dú)立，他們也做到了。是呀，無論怎樣，他們擁有健康的體魄，擁有正常的大腦，他們有資格說：“除了吃飽肚子，我還有許多事情可以做。”

他們呢？他們擁有什么？除了拼命活下去生存本能，他們一無所有，有時候，甚至連這項(xiàng)本能都會受到踐踏。

他們是這個社會上最不幸的人，卻讓最幸運(yùn)的人感到羞愧。他們用行動，用歌聲，除了證明自己可以自食其力以外，還在提醒我們感受幸福，不是么？！

皇天后土，請讓這樣的一群人成為天使，給他們一雙翅膀，陽光會更加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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