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魂
我堅信,漫天的雨擁有靈魂,要么雨來得涓細、來得輕狂,任一種姿態(tài)皆給人以唯美的思索,作何解釋。每每佇立雨中,心有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而起,那空靈與縹緲之感,來源雨之本身,伸手可觸,卻猜不著。于是,人們惆悵,人們哀婉,任由雨下。
印象中雨是活躍的精靈,冰涼的銀線串成旋律,扣人心弦。余光中讓雨披上厚厚的歷史紗衣,交疊的記憶點綴其上,韻律的花紋密密麻麻,絲縷可見。張國龍則喚起愁緒的雨,飄灑而過如浪子輕狂,歲月熬過了年少,一把清淚他回頭來,雨如初。我不知道這其中的區(qū)別,四個點同時垂落,給你滄桑,又給你青澀,而無論如何區(qū)別,那落地的姿勢,水滴的聲響,皆使人無限震顫。
到底人的情感豐富,喜樂無不生,而雨的魅力,又教人不得不體味其感性恣意,聆聽落燈花前絮語,由遠及近。這雨中,悲苦的才子便來了,一首《虞美人》徐徐落下,綿雨霏霏,用盡一生,未必能看完雨的舞蹈。悲苦的才子他來了,少年聽,中年聽,老年聽,才子在老,雨絲不斷,從古至今,依然年輕。雨翩翩起舞,雨獨自演奏,將萬物化作樂器,輕吟,慢奏,急彈,猛敲,靈異的交響陳述著生命的清歡。
撐一把傘佇立雨中,我亦有靈魂的優(yōu)雅。而此刻的那時,一彎拱橋架于荷花叢,雨稀稀疏疏,雨斷斷續(xù)續(xù),也該有人駐足其間,如我般撐傘迷離,不知歸期,幽沉的郁結便無形中釋放開去。而我又分明看到了蒙蒙煙雨中,那傘下的身影,長帶飄揚,掀開雨簾,一襲白衣滲進宣紙,成了古畫。
于是我來了,佇立雨中。我來的,但不聽雨,我來的,為期遇風里雨里那襲白衣,為印證邂逅雨中的真實。于是我來了,佇立雨中。我來的,但不看雨,我來的,為荷花架那靈魂優(yōu)雅,為漫想“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買杏花”、“孤客曾聽夜雨眠,一生江海已畢顛”的意境風華。雨來的,絕代意境;雨來的,絕代風華。雨來了,令人懷念過往,難免發(fā)盡憂思,不覺潸然垂淚。
那回耳機里播著古典音樂,高高低低的樂音一會兒如急急流水傾瀉,一會兒似疊疊波浪翻滾。獨自陶醉曼妙的聲樂,漫步羊腸小道,不防地,雨降臨。(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我迷惘地望著這一道天,雨豆豆密密麻麻,前仆后繼,一觸即破成水線水點水花,流向磚墻爛瓦,滴上房檐茶葉花,綻在石堆與地面,所有的,成了雨欲征伐的戰(zhàn)場。我踩著雨水,慢慢朝小道深處走去,總感覺走不到盡頭,無論多深,耳朵里塞進去的都只是稀里嘩啦滴滴答答乒乒乓乓。我用手觸碰斑駁的墻壁,厚厚的青苔沾滿歲月的痕跡,而雨水就順著那些洗刷的溝兒滑下。
我安靜地走著,這羊腸小道,真的就老舊了。
很久以前,它嶄新無染,潔白的墻壁,孩子在奔跑,人們創(chuàng)造了它,也倍加喜愛。歲月是無聲的風,陣陣寒冷吹拂,侵蝕著小道,雜草開始叢生,青苔蔓延白墻,污垢堆積掩蓋了嬌嫩的容顏,人們來回走過,感覺的新鮮一天天鈍化。
而當雨來,這樣一條小道便繞有別致的韻味,綿延的雨巷飄滿丁香的芬芳,迷蒙悱惻,古色古香。很喜歡這樣,淋淋漓漓,瀟瀟灑灑,無需雨具的遮掩,觸摸雨的肌體,感受毫無保留的坦蕩。
多少個雨日是記不得的,屋檐開始嘩嘩啦啦叫喚的時候,我總會禁不住開房門,置身其中。雨是精靈、仙子,她不斷走進你,與你對語。我沒入她的懷抱,天地間,除了雨聲,再無其他。突然地,就從衣袋摸出口琴,嗚嗚咽咽地吹,沒有旋律,斷斷續(xù)續(xù),沒有曲調。雨或急促,或緩和,似乎應和著,又似乎自顧著歡。只是樹沙沙搖晃,葉簌簌下落。我聽著琴音雜亂地夾入雨聲中,一點點彌散開來,久久地,沒有半點回音。嘩嘩啦啦的聲響打落,依舊是雨鋪天蓋地而來,那一刻,沒來由地,淚,悄然墜落。
心頭繃緊許久的弦被扯斷,積聚的壓抑瞬間肆無忌憚地噴薄而出,無法控制。雨,濺起水花,打上臉頰,分不清是淚是雨。她好像故意要掩藏我的哭泣,可又能掩藏我蔓延的哀緒嗎?
這樣的雨日,本該有池塘蛙鳴,牛背牧童竹笛;這樣的雨日,本該有江上魚躍,木舟漁農蓑衣;這樣的雨日,本該有桃島花羞,草廬羿者棋盤??晌彝?a target="_blank">過去,望過去,四野是無涯的寂寥,沉沉如死。
我仍靜聽著雨聲入耳,無心對語,有心對語,流水的日子,流水的夢囈。那樣有雨的時光一去不復返,流年的渴望生出羽翼飛去。韶華漸漸消逝,我撕扯著自己的哀嚎,撒向蒼天,冥幣一張張如雨落下。
終于,我祭奠了那一朝的漫雨前塵。
終于, 那樣有雨的日子,我無比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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