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梅雨時
又到梅雨時[七律]
蓑衣一頂手燈光,整夜湖邊逐水忙。
奶奶墳前收鬼火,娘娘廟外走幽荒。
劈雷滾地追人打,惡雨遮天攝魄涼。
崖下跟浪真踴躍,捉來尾尾鱖魚香。
窗外大雨如注,突然回憶幾十年前故鄉(xiāng)之往事,有些真的是刻骨銘心!(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現(xiàn)一佰柒拾市斤的我兒時可是骨瘦如柴,被人形容為狗頸哈蟆肚且手似麻桿,腿如圓規(guī).
記得從九歲起,晚上常與父親做伴去湖邊照魚.照魚工具是一盞魚燈和一把魚罩,魚燈我們老家叫閻王燈,用爛竹席及竹片
做骨架和黑布自制的外罩,里面用黃泥巴沾只煤油燈,底座一半洞開透亮;漁罩是用細棕繩和厚厚的竹條片扎成的.照魚是家鄉(xiāng)
土話,就是捕魚.端午節(jié)前后在無月光漆黑的夜晚,最好是雨天的夜晚,人進屋,鳥歸巢,絕大多數(shù)人進入夢鄉(xiāng)之際,我們父子倆卻
像幽靈一樣走在去湖邊曲折泥濘的小徑上.
父親過早地離開了這個世界,直到后來,我才知道他根本不會玩水,我們哪叫游泳為"玩水".但他卻能在懸崖陡壁的湖邊硬
地上行走照魚,訣竅是足穿較舊的千層底布鞋,再纏上幾圈用稻草搓成的繩子,這樣又防滑,布鞋又不容易因進水掉入水中.加上
用竹子做成的上小下大的魚罩在遇到危險時也可起到救生作用,父親因此屢屢化險為夷,但卻沒有減輕過祖母和母親的擔憂,每
當父親晚間出門照魚,她們都是心驚肉跳地等待到門軸發(fā)出的吱呀聲.
這種擔心很快輪到我的妻子頭上了,我從十四歲接過了這門家傳手藝,每當梅雨季節(jié),在靜靜的雨夜,伸手不見五指,正是桂
魚喜到堅硬的斜岸邊揩刺或覓食的時候,若是麻風細雨,微浪拍岸,哪真是捕獲桂魚的絕佳良機,鄉(xiāng)村和岸邊的農(nóng)田還有山林正
在萬籟寂靜中熟睡,妻子還有其他哺乳婦女把香艷的乳頭塞進孩子的嘴里以免吵醒山村夏夜的安靈,所有的孩子都甜睡在母親
的懷抱.這時候的我也在懷抱,那是大自然的懷抱,聽山風呼嘯,夏蟲唧唧,禾苗拔節(jié),湖水拍岸,一個人傾聽著大自然的交響樂,
看著漁燈的光圈里出現(xiàn)一條條白花花在浪里翻滾的桂魚,哪真是無與倫比的絕妙畫面??!
軍山湖的桂魚雖然無比鮮嫩,卻不是很容易吃到嘴里的,我們家并不是漁民,更無漁船漁網(wǎng),只是在那極端貧困的年代用這種
方式滿足一下口腹和賣點零錢貼補家用,尤其是當時我們這些被打入另冊的家庭,每一分錢都是彌足珍貴的,在許多村民來看,
僅憑著一盞煤油漁燈和一把漁罩就能捉到桂魚是一件較神奇的事情,因為常人要在那堅硬油滑的斜岸上徒手行走都是很困難的
,尤其是迷信鬼神很深的窮鄉(xiāng)僻壤,晚上敢出門的人少而又少,除非有二三人結(jié)伴或有一只很厲害的土狗子在前頭帶路.
而哪個最有可能捉到桂魚的地方就在"嚇人山"[土話叫駭銀山,我們哪旮旯把人讀作銀]的陡崖下,哪是一個很恐怖的地方
,邪得很,不要說晚上,白天也沒有幾個一個人敢去那旮旯,哪山上很古的時候有個娘娘廟,早沒了蹤影,剩個奶奶墳埋在亂草之
中,傳說盡是一些滲人的事,很多人說遠遠的聽到過里面隱隱約約有女人哭,據(jù)說是生產(chǎn)鬼,父親當年確實捉到過一只鬼,父親親
口告訴我這是真的,嚇了他好多個晚上,從不信邪的父親決心探個究競,竟被他親手捉住了,原來是兩腿細細長長的一只漁鳥,好
笑不?!
但有一次父親嚇得高燒了好幾天,哪是一條大蟒蛇,他告訴我,身子有熱水瓶粗,比水車還長,頭到了上一塊田,尾巴還在下塊
田,就在去嚇人山的必經(jīng)之路上,被父親一個人攔腰撞個正著,他告訴我,他是倒退了半里地才敢轉(zhuǎn)身奔跑的,至于是怎么回到的
家里他確實不記得,總之魂丟了.我甚至懷疑后來昏死在哪地方一個叫李三榮的村民,是不是也是看到了那東西被嚇死的,他是
起早撿魚,[軍山湖以前經(jīng)常有人偷偷用炸藥炸魚]村里人叫'撞了煞'弄到醫(yī)院第二天死了,醫(yī)生說是中風,死的時候我這個'狗
崽子'做為陪護正睡在他腳下.
我后來無數(shù)個晚上經(jīng)過哪里,心里雖然彳亍發(fā)毛,卻還有些期待,但始終沒見過哪神物,失望一直延續(xù)至今!
我自已陪父親照魚的事有三次想寫在這里,第一次是在沙灘上踢到一件像銅鈴一樣作響的東西,彎腰去撿,原來是一具人
的白骨,第二次是掉到一墳坑里,可能是頭先下,下巴腫了一個多月,第三次多虧父親從后面拉住我,往前一步就踩上了一條盤在
哪兒的大毒蛇,父親把它打死后送給三瞎子用蛇皮蒙了一把二胡,三瞎子給人算命時用哪把二胡拉出的聲音真好聽.
發(fā)生上述那些事情除了我年少朦朧外, 一大原因就是,那全是摸黑走,除了節(jié)約原因,還有就是發(fā)光會把游到岸邊的魚嚇跑
,這個凡是懂照魚的人是知道的.
我自已單獨照魚印像最深刻的一次也是在嚇人山崖下,剛走到岸邊,突然一個炸雷轟我入水,雖然我水性好,但油燈滾入數(shù)
丈深 的水中,成了落湯雞的我在墨一樣無邊的黑暗中深一腳淺一腳往家奔,閃電和雷聲在頭上一個接一個在頭上狂轟爛炸,好
幾次把我震落在稻田的泥巴中或小溪的溝里,經(jīng)過嚇人山的亂墳地我仿佛聽到千萬個厲鬼在哪里狂吠,我想像著它們披頭散發(fā)
青面獠牙眼珠突出舌如蛇信腦袋麻著似水桶般大,鞭子像雨點般抽在我身上[實際上是山中荊棘劃得遍腿傷痕],出了山我干脆
脫了濕衣服赤身裸體狂奔,西北風從湖上吹來可是冷啊,只是把哪個起早去公社做飯的炊事員嚇了個半死!
江西省進賢縣南臺鄉(xiāng)哪個半島,我怎么能忘記它.
哪軍山湖的水,嚇人山的樹讓我成為了一個至今神鬼不懼,龐辱不驚的人.
可能是吃得多軍山湖桂魚,讓我這樣一個沒進過一天正式校門的人,竟然學會了寫詩,而且沒讓人看后笑掉大牙豈不是咄
咄怪事.
年已花甲了,游泳時還能在湖面上手足不動地躺上數(shù)小時,所以我要感謝軍山湖.
尤其懷戀那些照魚的夜晚.
2015年6月10日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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