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臺
在我的生命歷程里,最難忘莫過于站臺。
每一個站臺似乎都能夠窺見人生風(fēng)雨,從暫留開始,再登上奔向遠方的公交車。就如我漸漸老去的父親一樣,在歲月無情碾壓下,漸于駝背老去的父親與愈發(fā)直腰挺起的兒子成為兩種不同時光模樣,在五月晨曦的站臺里,大小身影之間距離正在隨著時間磨礪,拉近彼此生命長短。
五月繁花時節(jié),父親與我分別在清晨河邊站臺,唯有微亮天光刺破厚厚云層,透露絲絲溫暖氣息。
那天父親五點半起床,利索收拾好行李。他怕吵醒我,躡手躡腳揀起些小物件裝進尼龍袋。殊不知,兒子卻早已睜開眼睛,從未如此仔細端詳過他。那張黝黑面容,泛起一圈圈粗糙皺紋;渾濁泛黃眼珠,蘊含一個個滄桑故事;彎曲脊椎后背,背負一次次家庭重任。
父親永遠是沉默寡言,即便開口,也是幾句平日家常關(guān)心話語,從不在旁人面前,做出逾越舉動。他的愛,無需熾熱言語,也沒有多余動作,只有默默無言如山般的沉穩(wěn),濃郁包圍在兒女身邊,撐起一片色彩斑斕的天。
時鐘緩慢走著,嘀嗒、嘀嗒聲音總讓人覺得如此沉重,當(dāng)時針停留在七點鐘方向。那一刻,父親提起尼龍袋,手腳輕巧往背后甩過去,雙手緊抓尼龍袋前角,后背馱著就準備回去。我搶著過去幫他,他佯裝生氣,始終不需要兒子幫忙。(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沿著租住地方街道,我與父親兩人好像都在保持著某種沉默,那種沉默在空曠街道,有著恒久的默契,徑直走向橋邊公交站臺。城市的天幕,仿佛掛著一層毛玻璃,模模糊糊使人看不清遠方。此刻,風(fēng)忽然吹起來,看著父親蹣跚腳步,穩(wěn)健如飛走在前面,我在后面拎著兩個袋子,緊追其后。
走過十字路口,對面公交站臺稀落幾個人,站在風(fēng)景樹底下,悠閑享受樹影搖光的美麗。父親終于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放著尼龍袋,探頭望向公交車過來方向眼神,凝聚成某種莫名落寞,于我而言有了些許疼痛,這些疼痛猶如心底刺針,穿透心靈,剝離出許久未有的情感,赤裸裸敞開眾人面前,使我無處躲藏。
惶恐不安看著父親眼光,轉(zhuǎn)過頭擦干自己眼淚,喉嚨如魚刺梗,想說一句我愛你,猶如隔著千難萬難山路,艱辛如此。沒過多久,公交車沿著天際線,從遠方緩緩駛來,父親依然背負起尼龍袋,打破沉默囑咐我,好好照顧身體,不要太勞累,工作吃點虧沒關(guān)系,同事相處要多忍讓。忽然之間,我的淚水不由自主流淌下來,無法抑制情感,猶如閘門泄口,泛濫在二十多年堅強男人心海,掀起巨浪拍打在不堪負重的歲月,且行且惜。
當(dāng)公交車車門緩慢關(guān)閉之后,毛玻璃般天幕仿佛被人擦洗過一樣,清凈透徹反射柔和光線。我目送著父親遠去的公交車,腦海回憶著他眼神暗含的關(guān)心,想起“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無奈心酸。
人生猶如公交站臺,前面是生活的奔波,后面是冷暖自知;前面是生計的艱難,后面是家人溫暖;前面是兒子的未來,后面是父親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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