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豌豆熟了

2015-05-21 22:00 作者:夢里花落  | 15條評論 相關文章 | 我要投稿

天走到頭,柳絮飄完的時候,天也入約而至,而豌豆也帶著日益飽滿的豆莢含笑登場了。初夏時節(jié),麥田里穗已出齊,正在軋花,楊樹也早已滿樹的濃綠,路邊的野花卸了艷麗,只有綠色。綠是這個時節(jié)的主色,而成熟的豌豆卻讓你懷疑季節(jié)是否換錯,產生了錯覺。

五一假期,一家人去摘豌豆。豌豆地在河堤邊上,是一塊向陽的坡地,下面平坦的河灘上父親種了麥子,父親說這坡地向陽,豌豆熟得早,你們能早些吃上。往年天的時候,父親會把一家人叫上,去種豌豆,因為這坡地沒法用播種機,只能用最古老的那種人力的。母親駕轅,我們在邊上拉,父親搖耬,就這樣年年拉,年年拉。對于沒出過什么力氣的我們來說,這是一項苦差事。頭年回家,母親說:“今年不用你們拉了,我和你用鋤頭往地里濾的種子,我們也拉不動了?!爆F在一轉眼這豌豆就成熟了,時光還真是快?。?/p>

到了地里,孩子們最興奮,剛開始表現得很好,忙著摘,沒過一會撐不住了,直喊著要坐車里玩手機游戲去,他們哪干過這活,吃過這苦。我們一直干,但也是腰酸腿疼得受不了,父親說:“累了就別摘了,站起來歇會吧!”我站起來,直了下腰,往四下望去河水依然很清,偶然幾個釣魚的人,沿河風來,很是涼爽。 豌豆地里還有一座墳,那里埋著的是爺爺,忽然想起這豌豆種正是當年爺爺從老家給帶回來的,沒想到一轉眼就過去了近二十年,而爺爺已離開我十個年頭了。休息了會,又繼續(xù)蹲下摘豌豆,但腦子里全亂了,爺爺的音容笑貌就一直在眼前揮不走,我甚至產生一種錯覺,覺得那不是白天,是黑,我靠在爺爺的墳前跟他拉呱,向來膽小的我竟然一點也不害怕,還覺得很幸福

其實我和爺爺之間關系并沒有多么的和諧融洽,一是因為爺爺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二是因為我是女孩。他和所有那個時代的老人一樣,吃過不知道多少苦才掙扎著活了下來,知道不識字的人只能靠力氣吃飯,所以他很能干,而女孩子注定是不能干的,是弱者,所以他很重男輕女。小時候我對于他唯一的記憶是他曾打過的一巴掌,那是有一年回到老家去,因為他要到田里干活,而我要跟著去,他煩極了,抬起手給了我一耳光。從那之后,我?guī)缀醪桓以倏此挥谜f和他說什么話。后來漸漸長大,知道爺爺其實是個了不起的農民,莊稼活沒有一樣不出色。他雖然不識一字,家貧如洗,但仍然供我爸和我叔上到了高中,如果不是文革,也許我的父輩也走進了大學。他雖然沒有受過什么專業(yè)的培訓,但是會很多手藝,那時家里的房子是他蓋的,家人穿的衣服用的布是他織的,冬天腳上穿的毛窩是他打的。他會撒大網捕魚,后來還因為教會我二哥撒網而高興了很久,他還會在池塘里放藕。農閑的時候他不閑,磨了豆腐十里八村去賣;哪家有紅白喜事,他是掌大勺的老師傅。用鄰居們的話來說,就是從來沒見過這么能干還會干的人。

爺爺干起活來從不說累,二十年前,給我二哥蓋房子,因為地基太低,要從遠處拉來土,為了省下找人干活的飯錢,爺爺和父親從早拉到了晚,我只跟著推了幾趟車子,就累得不行了,晚上睡覺的時候腿酸得很。第二天天剛亮,爺爺又和父親一起拉著板車出發(fā)了。我那個時候覺得他們好厲害啊,干活都不累,現在想來,怎么不累啊,但活還要干,累也要繼續(xù),忍著干吧,活是人干得!常年的勞作,使得爺爺的腰早彎了,但他卻沒停止過勞動,他就是這樣一輩子干啊干啊干到了老。

爺爺為人心善,對誰都沒有壞心眼。因為他會做的事多,所以家里的日子相對來說好過得多,手頭也有些活錢,所以總會有人來借,他從不問何時還,就給了人家,至今奶奶說起,還有某某家欠多少錢呢。他大哥去世的早,扔下了兩個兒子,是爺爺這個當叔叔的把他們養(yǎng)活大,并成家立業(yè)。他也是個極儉樸的人,記憶中他最怕穿新衣服,總是穿自己織的老粗布,洗得看不見原色,打了補丁。對于吃飯他沒有講究,吃飽就行,但他又酒量極大,是能夠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好漢。(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后來爺爺年紀大了,不能再干活,一段時間里他脾氣很壞,好像不相信自己什么都干不了,可最終他再也拎不了一桶水的現實面前他只能承認了。一場大病后,他的生活幾乎不能處理。當了一輩子農民,爺爺最怕離開土地,在他得病還沒臥床的時候,他天天必到地里走一走,看一看莊稼,河邊更是他每天都要去的地方,好像那樣心里才踏實。后來爺爺說等他百年之后一定要埋到河堤上去,面對著河,不寂寞,自己在這生活了幾十年了,有感情

現在爺爺就安睡在他選擇的地方,他應該是幸福的吧!每年清明時,我都會想,真的有那一個世界,或者只是我們活著的人的一種盼望?我送去的紙錢爺爺會收得到嗎?不管怎樣,每年我都會說:“爺爺,來拿錢吧,你不要那么能干了,要學會花錢,明年我還來呢!”也許只是虛幻,也但愿成真吧!

看到這豌豆綴著角,爺爺應該是開心的,我們也是幸福的,因為爺爺,父輩和我們學會了很多很多。年年豌豆花開,年年豌豆果滿,爺爺,幸福的生活會延續(xù)下去的,因為有我們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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豌豆熟了的評論 (共 15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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