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雨
劈劈啪啪的雨滴敲打著窗欞,碎了窗花的夢,季節(jié)的思緒,一任花瓣飄飛,滋潤父親墳頭的那抔黃土,子夜的靈魂游走在四月的冷雨,或細(xì)細(xì)如絲,或大如圓珠,跌落心的荒蕪,昨夜夢里,依然有父親慈祥的笑容,有承歡膝下的快樂。只是,父親身上的白色背心舊了,藍(lán)布外套在冷雨中顯得越發(fā)單薄,我說,明兒給你買喜歡的唐裝,一覺夢醒,淚水沾巾人斷腸。
父親走了,我的思念只寄托這縹緲的夢,和遠(yuǎn)方那抔黃土的祭拜,或許是父親不忍見我每日想念,總是在我多次的肝腸欲斷后才來到我的夢里,而且每次來去匆匆,來不及讓我傾訴女兒的想念,來不及讓我靠在肩頭歇息生活里的疲憊。于是,祭拜成了我看望父親的重要方式,點燃一柱香,心里與父親默默耳語,墳頭青草蔥蔥,如父愛寸寸茂盛心底,那一刻我相信世間是有靈魂的,因為我已真切地感受到父愛的氣息,痛痛快快宣泄做女兒的任性。于是,我的每一次祭拜,也就成了一次溫暖的約會,一場靈魂的交流。
一進四月,連日來的春光明媚遽然消失,每天陰雨連連,‘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杜牧一首【清明】傷心欲絕了多少斷腸人, 大道上,田間地頭,行人驟然多了起來,一個個山丘已是彩旗飄搖,冷雨鋪天蓋地,打落朵朵絹花,飄飛陰陽相隔的悲思愁緒。
心里惦記著父親的單薄,想好了買什么款式的唐裝,想好了與父親傾訴的千言萬語,與老公急急計劃著祭拜事宜,包括父親喜歡的水果點心,茶水香煙,想得自認(rèn)為樣樣周全,心頭竟然閃過一絲痛到麻木的歡喜。
卻說,清明節(jié)女兒不能祭祖,怕?lián)p了娘家的財運。得到這樣的通知時,我正與老公盤坐在沙發(fā)上,重復(fù)祭拜父親的細(xì)節(jié)。窗外,雨漸漸大了起來,細(xì)細(xì)的雨絲變成一線線水柱砸向冰冷的墻體,‘佟佟’的撞擊一聲聲砸在我心里,擊碎我走近父親的歡悅,大腦‘嗡’的一下懵了,時間在那一刻靜止,沒了想念,沒了悲喜,沒了心底傾訴的千言萬語,春雨密密匝匝,不緊不慢的下著,整個天空被雨霧籠罩,灰蒙蒙一片包裹我的悲痛,我依然坐著,沒有變換姿勢,任由盤曲的腿麻木,任由窗外的雨浸漫我的心,浸潤遠(yuǎn)方那片凄凄青草,溫暖天國里衣衫單薄的父親。
追溯遠(yuǎn)古,我國傳統(tǒng)的清明節(jié)大約始于二千五百多年前的周代,清明最開始是一個很重要的節(jié)氣,清明一到,氣溫升高,正是春耕春種的大好時節(jié),故有‘清明前后,種瓜種豆’,‘植樹造林,莫過清明’的農(nóng)諺。若如此,清明也只是提醒人們春耕春種,后來成為民族掃墓節(jié),僅此而已。多處查證,找不出女兒不能祭祖的緣由,更不要說什么科學(xué)根據(jù)。我不想觸了誰的財運,只想去看看父親,即使無人應(yīng)我,在父親墳前安靜坐坐,感受那份久違的溫暖氣息。只有在這里,我才可以像個孩子隨意傾訴,隨意宣泄,隨意瘋鬧任性,可以拋棄生活中的一切煩惱,獲得片刻寧靜。(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四月的雨,就這樣封殺了我對親人的祭拜,也封閉了我的情感,差不多半月時間,我塵封在自己的世界,以獨特的方式紀(jì)念父親:
天氣依然沒有好轉(zhuǎn),走在四月的雨中,追尋父親曾經(jīng)的足跡,田野籠罩在一片雨霧中,清新,水潤,黃燦燦的油菜花經(jīng)歷雨水的洗禮,格外鮮亮美麗,行人一撥撥擦身而過,我知道,來來往往中,有父親為了生計奔波忙碌的身影;淫雨霏霏的天空中,彌漫父親站在三尺講臺聲情并茂朗讀課文的聲音。流連雨中,任由四月的雨淋濕我的衣衫膚發(fā),浸潤我的靈魂,感受父親為我撐起一把雨傘的溫暖。
那一刻,我猛然醒悟,原來父親一直在我身邊,在每一個陽光明媚或暴風(fēng)聚雨的早晨,在雨后清新的空氣里,在我生活的每一個或陰郁,或開心的日子里,在我對父親深深懷念的心深處。于是,遙望那片山丘,作一次女兒最虔誠的祭拜,讓那一望無垠的油菜花做我祭拜的幡旗;四月的春雷,做我祭拜的禮花爆竹;絲絲細(xì)雨,做我思念的香燭,遙跪三叩拜,瓣瓣落花隨風(fēng)飄灑,跌進四月的泥土里,化作我漫天的思念。從此,我的祭拜不僅僅是一個幡旗,不僅僅是那一丘黃土,而是在我笑對人生的每一個日子里,在我人生旅途的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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